29. Chapter 29

《坠入雪夜》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第二天，等郑峰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暴雪已经停了。他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晚的谈话，他重重揉了揉眉心，翻身下床。

沈继海早已起床，重伤不下火线的人，今天却没去上班，倚靠在沙发上看新闻。

师母从厨房往餐桌上端菜，郑峰看见了，连忙跑过去帮忙，想起昨晚喝多的窘样，在心里偷偷给自己两拳：

“师母……真是不好意思，我昨晚给您添麻烦了。”

师母摆摆手，笑着说：“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而且，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你师父……”

她语气低下来，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悄声说：“好久没见你师父这么开心了，虽然他不说，但是你绝对是他带过的徒弟里面，最讨他喜欢的一个。”

郑峰想着自己之前挨的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干笑两声。

师母见他不信，急忙说：“真的！我可从不骗人。沈继海什么样子，我不清楚。他啊，刀子嘴豆腐心，越是欣赏的人越是严厉……真不喜欢，他连理都不……”

“咳咳。”

一声清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郑峰心虚回过头，见师父倚在门框，一脸严肃地看着二人。

“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师母没好气地哼哼两声：“你还好意思说，还没小峰有眼色，过来帮忙端菜呀。”

沈继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不再故作严肃，急忙上前从郑峰手里接过盘子，边走边说：“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来了么……”

饭桌上，沈继海没有再谈车祸案，闷头吃饭的同时，不忘给郑峰夹菜。

师母在席间不停活跃气氛，问了他不少家里的情况，得知郑峰老家离北城有一千多公里，温声叮嘱他随时来家里作客。临走前，又递给他几盒自己做的小菜，让他不够了再来拿。

郑峰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来，连声道谢。

沈继海拉上羽绒服，把钥匙揣进兜里：“好了，走吧。我送送你。”

郑峰心照不宣地点点头，向师母道别。

小区路上的积雪大部分已被清理干净，只余潮湿的地砖暗示着昨晚的恶劣天气。

沈继海送他到小区门口，呼出一口热气，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远方。

“昨天晚上的事情……”

郑峰出言打断：“师父，您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提。”

沈继海面色一凛：“你知道我们会面对什……”

“我知道，师父。”

“我不怕。”

铿锵有力的许诺似乎就在昨天，这么多年过去了，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褪色失真，半点由不得自己。放晴后冷冽的新雪味道却深刻地留在鼻腔里，烙印在灵魂深处，永生难忘。

那天过后，郑峰跟着沈继海暗中调查了几个月，最终把目光锁定在车祸鉴定报告上。

那份报告，经手的人不少。

可第一个拿到它的人，是刑侦队队长。

就在他们以为能通过这份报告抽丝剥茧找到真相时，一纸调令，把沈继海下派到D省的偏远县里。原本约好见面的鉴定报告负责人也瞬间改口，坚称其真实可靠。

沈继海被新环境繁忙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可还是拼命抽出时间暗中调查。

可什么都查不出来。

什么都没有。

下派第二年，沈继海在追捕犯人途中遇害。

同一年，张绣香在家中意外去世。

这么多年过去，有人平步青云，有人却带着缺憾和秘密深眠地底。

风越来越急，将墓前的花束吹得东倒西歪，几星雨砸下，郑峰不为所动，耐心地将它们摆正放好后才站起身。

大雨很快落下，他认真地注视着照片中的人，敬了个礼，庄重许诺：

“我下一次来看您，一定会查清楚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

郑峰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碑上的照片，撑起伞，朝墓园另一边走去。

施妍的墓也在这里。

雨滴杂乱无序敲击着伞面，四周升腾起浓厚的水雾，天色越来越暗，偌大的公墓中只有他一人。

郑峰把花束往怀里送了送，脑海中回忆起谈乔昨夜发来的信息——

住院期间，她始终没有提及当时在案发地的具体情况。可听宋越所说，他赶过去时，谈乔正在接听电话。

那个地点，那个时间，会打来电话的还能有谁？

郑峰曾想问她，寄信人有没有透露别的信息，犹豫许久，还是没有问出口。如果是极为重要的消息，谈乔不会闭口不谈。

是以看到她发来的消息时，郑峰只愣了几秒，就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

谈菀……

郑峰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但是他认可谈乔的看法——谈菀绝不会是杀害施妍和何江的凶手，如果有问题，案发当年就会查出来。

但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车祸案后谈菀极力主张全家人出国，只是单纯怕谈乔受到二次伤害？

恐怕未必。

只是她现在人在英国，就算能联系上，十有八九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郑峰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离施妍的墓碑还有些距离，抬眼望去，郑峰脚步一顿——在这整齐划一的墓碑中，一捧深紫色的鲜花立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周遭尽是枯败的落叶与腐朽的树干，万千黑白世界，这一抹紫显得格格不入。

郑峰心里一惊，加快步伐朝那里奔去。

走到近处，他才看清楚，紫花中零星缀着几朵白。大雨滂沱，花束稳稳地倚靠在墓碑一侧。黑白照片中的女孩嘴边带着淡淡的笑，在花的映衬下，表情生动了许多，眉眼弯弯，仿佛那些伤害从来没有发生过。

花开得正好，一看就是这几天刚送过来。

除了他和谈乔，还有谁会来祭拜施妍？

这几天……他不用说，谈乔一直待在家里，那来这里的人会是谁？

郑峰连忙打开手机，拍了张照片。

之前买花的时候加了花店老板的微信，这时正派上用场，他立刻询问老板花名。

对方正忙，没有回复。

郑峰放下手中鲜花，冲着施妍的墓碑微微鞠了一躬，大步朝公墓保卫科走去。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郑峰没有接，直到进了保卫科，向值班人员说明来意后，他才抽出空来拿出手机——

花店老板在几分钟前发来信息：

“这是绣球花。”

“白色绣球花象征希望，紫色的花语有团聚、圆满和永恒等。送亲人送爱人送朋友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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