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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将反派当善人》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叶庭瑜和桃栀皆是大惊失色。

她几步冲下马车把还在震惊之中的赵玉瑾给拉了进来,然后心有余悸地看看周围,让桃栀再次守到马车外面才没好气地开口。

“那不然呢?刚才我们不是都说过了吗?”她想不通小大夫这是闹哪出。

赵玉瑾口齿变得不太利索:“方才、方才……不是在说叶公子你天阉之事吗?”

天阉?

谁天阉了?

她压根就没有那个东西好不好!

叶庭瑜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懊丧地将脸捂住,这回她是真的哭了。

身份之事如此重要,她居然上赶着在外人面前自曝!

叶庭瑜嘁嘁呜咽着,赵玉瑾如临大敌。他本就因这个秘密惊慌失措,现在叶庭瑜哭得如此伤心,更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赵玉瑾想安慰几句,伸出手后觉得不妥又收了回去,只能小心翼翼地说:“叶公子……姑娘,你别哭了。”

“叫我公子!”叶庭瑜哭着强调。

他们在济和堂内聊了挺长时间,这个时辰外面已经有不少行人和摊贩来往,街道上嘈杂喧闹,谁都没注意到马车里的动静。

赵玉瑾听话地改了口:“叶公子你别哭了,赵某的承诺依然作数。”

叶庭瑜抽咽着抬起头,双眼通红像只无助的白兔,赵玉瑾哪见过此等阵仗,在他十七年的人生里最亲密的女子莫过于自家妹妹和母亲了。

他硬着头皮再次保证:“倘若在下将此事传出,叶公子大可去宗族告我,如果公子不愿多事,那就咒在下庸医杀人,此生被杏林所厌弃。”

这赌咒的话对一个医者来说非同小可。

叶庭瑜抹了一把眼泪,勉为其难道:“谁要咒你啊,既然被你发现了我最大的秘密,那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与其发那些没用的誓不如帮我一起隐瞒身份。”

她想通了,小大夫知道就知道吧,就当做是多了一个里应外合的帮手,只要他不食言与人乱说,叶庭瑜也可以勉强接受,

赵玉瑾认真斟酌了片刻,出言询问:“叶公子所说的帮你隐瞒身份一事不难,只是不知是否需要在下做其他事情?赵家祖训有言,切不可做出伤人性命之举。”

叶庭瑜很想翻白眼,她没好气地开口:“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只是不想被别人发现身份,何必要做伤人性命的事?”

赵玉瑾这才放心下来,他正色对叶庭瑜说:“既然如此,在下愿意助叶公子一臂之力。”

说完话后他自己反倒局促了起来,跟叶姑娘共守一个秘密听着似乎有些暧昧了,赵玉瑾红着脸皮低头整理衣袖,半晌后等来了叶庭瑜的声音。

“你最好能说到做到,还有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委婉?有什么事咱们直截了当地讲出来,今日我会说漏嘴全因你没有讲清楚,才害得我误会……”

叶庭瑜找了块帕子擦脸,一大早心脏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神情恹恹的。

赵玉瑾轻声认错:“抱歉,是在下不好。”

他态度温驯,把叶庭瑜抱怨的话噎在了胸口。

叶庭瑜的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最后无力地摆手:“事已至此我就先告辞了,日后还望小大夫你多加关照。”

赵玉瑾立马规矩地下了马车,临行前叶庭瑜还不忘撩开窗帘探出半个脑袋扬了扬手中的玉佩,没有言语但威胁之意尽在不言中。

他目送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摸着脑后不自觉笑了出来。

叶姑娘凶得像只纸糊的猫儿。

……

叶庭瑜总算解决了压在心中的两块巨石,虽然过程坎坷好在结果尚能接受。

她回到丞相府后睡了个踏实的午觉,趁叶淮在书房处理公务的间隙去肖氏那汇报了一下情况。

此番主要是为了给肖氏吃颗定心丸,说起三皇子和赵玉瑾时叶庭瑜刻意隐瞒了今日之事,只道他们二人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桃栀站在一旁帮腔。

对桃栀来说叶庭瑜才是她从小就服侍的主子,这几个月以来她更是亲眼见证了叶庭瑜的不易,主子这么说定然有她的道理,哪怕有朝一日叶庭瑜要杀人,她也会研究递哪把刀合适。

肖氏听完后终于放了心,她唠唠叨叨地叮嘱着叶庭瑜早日养好身体。

母女俩絮叨到夜深,叶庭瑜才打着哈欠回去。

一连几日,叶庭瑜都躺在家里专心养伤,小大夫给配的药立竿见影,她后脑的伤一天好过一天。

这样悠闲的日子终于在阿尔斯兰快要按耐不住时结束了。

因为临近岁尾宫中要举办除夕宴,回鹘王子得知后找楚帝大闹了一番,本以为用两成利就能换得引水之法,没想到叶庭瑜还没任职就受了伤。

她养伤的这段时间又快到楚国的新年,这一来一回的究竟何时才能让回鹘子民解决用水的难题?

凡事夜长梦多,阿尔斯兰绝不可能等楚国的年过完了再来要这引水之法。

好巧不巧的是边关传来八百里急报,镇国大将军手下有一万大军进雪山戍边扎营,因为不熟悉地形又遇到暴风雪,这一万人已经失去了联系。

旁人还好说,但领队的云麾将军是镇国大将军的最后一个儿子了,镇国大将军一生共育有六子,前五个都随他牺牲在了西南的战场上,仅剩这一个延续香火之人。

早些年镇国大将军的夫人因孩子接连战死郁郁而终,大将军视幼子当眼珠般疼爱,把他捧在手心里平安养大。

那个时候叶庭瑜与大将军幼子是京中并列的金饽饽。

奈何那幼子成年后一心想继承父亲的衣钵,镇国大将军才刚平定了西南战事没多久,他就偷偷参军转投了西北。

西北战场与回鹘交战,跟西南的地形气候截然不同。

镇国大将军知道后肝胆俱裂,也主动请缨前往了西北,这两年那幼子倒也争气,在西北混出了些名堂来。

被楚帝亲封为云麾将军。

只是西南那套战术放在回鹘身上见效甚微,镇国大将军的兵马在战役里多以失败告终。

眼下云麾将军遇险,镇国大将军表了万字的冰火信字字悲切。

冰火信是一种求援信,代表着陷入了冰火两种天的危险境地。

楚帝无法对一个忠肝义胆的老将军置之不理,否则别说文臣武将会如何,就连泱泱百姓的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如今最快的方法就是请回鹘出兵救援,回鹘有部落世居在雪山脚下,他们远比大楚的军队更熟悉地形。

可是回鹘与楚国目前处在一种微妙的关系中,说交好吧,人家的公主尚未嫁过来,贸易也还没互通。

但要说不好吧,楚国给出的地下引水之法能解决北庭人的生计。

虽然这法子还没到他们手中……

于是叶庭瑜就被赶鸭子上架,在年关之前去工部任了职,与之相对的阿尔斯兰亲笔提信给霍加可汗,让回鹘铁骑进山救人。

为表重视,楚帝特意让内务府拿出海东青送信。

如果那万人兵马所带物资充沛,云麾将军应该能在饿死之前得救。

叶庭瑜拿着一支墨玉狼毫在一堆纸上涂涂改改,她所坐的这张长书案周围聚了不少工部官员,她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对着为首的周尚书说道。

“周大人,你们这样盯着让我紧张。”

周博江老脸一红,连骂带赶地将周围人哄走:“去去去,今日差事都做完了吗?在这杵着干什么?”

侍郎苏元洲温和地说:“想必同僚们也是对小叶大人的引水之法感到好奇吧。”

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讪笑道:“小叶大人,你这里为何要建一座母井?直接打通竖井不可吗?”

在座的都是擅长营造工程之人,叶庭瑜哪里懂这些,只能借用上一世在老家长大的见闻来回答。

“建母井是为了拦截地下水引至暗渠里,然后再通过明渠汇集在涝坝中。”这番话听起来相当专业,叶庭瑜庆幸他们问的是坎儿井。

如果问点别的她就一窍不通了。

她的回答赢得了满堂称赞,连苏元洲都忍不住夸奖道:“小叶大人当真是后生可畏,我们已经老了,总守着那些旧制很难创造出新的东西。”

工部许多官员都没见过先前叶庭瑜在御书房中的表现,他们碍于丞相的面子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不知有多不屑。

更有甚者在等着看叶庭瑜的笑话。

现在被她这通发言说得心服口服,平心而论如若换做他们肯定想不出这么好的法子。

叶庭瑜被夸得惭愧,苏大人简直就是年长版的三皇子,跟他一样得平易近人,连那儒雅的笑容都如出一辙。

“苏大人谬赞了,下官初出茅庐还得多多向各位大人请教。”

苏元洲对这个谦逊又极有天赋的晚辈十分满意,他笑着点头称是。

周博江坐在他们之间有些尴尬,尽管他也承认叶庭瑜的能力,但身为工部的尚书坐在这里偷学晚辈的东西多少令他感到无地自容。

将周围的人都赶走后周博江让叶庭瑜专心整理文书,叶庭瑜暗自松了口气。

入朝为官后她才知道原来大多数朝廷官员是不用坐班的,一般臣子下了早朝后就能自由地办公,像他们这种有差事或者需要十二时辰值守的人才要老老实实地工作。

无论在哪都逃不开社畜的命运,叶庭瑜苦着张脸继续画图。

临近正午前工部官员们纷纷回了府,只留下两三人轮值,年关将至也没什么大的工程要做,叶庭瑜第一天上班还没搞清楚状况,肚子饿了才发现这工部司竟然连个食堂都没有。

那几位同僚家中夫人都送来了饭食,叶庭瑜闻着香味饥火烧肠。

她放下手中的笔,思索着是回府用膳还是在酒楼里解决一餐,看来从明日起得让桃栀来送饭了,不然坎儿井的文书完成后她得饿瘦两圈。

叶庭瑜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往外走时恰巧遇到了两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回鹘大王子带着阿曼走进工部司大门,看见叶庭瑜的身影眼前一亮,立刻制止道:“你去哪!”

阿曼跟着翻译了一句,叶庭瑜正准备行礼,闻言疑惑地抬头:“大王子找我?”

“你要去哪?文书写完了吗?”阿尔斯兰又问了一遍。

叶庭瑜愁眉苦脸地解释:“大王子,坎儿井的文书不是一两日能写完的,为了避免建造时出错还要画上详细的图解,写上批注。”

她又不是建造专业的,没有十几天根本不可能完成,就是那耕地的黄牛也不能这么干活呀!

阿尔斯兰没指望叶庭瑜现在就把文书交给他,听说已经有了进展表情终于愉悦了几分,他看了一眼面前单薄清俊的少年,直接上手搂住了叶庭瑜的脖子。

“你小子挺有能耐的,我想跟你交个朋友。”阿尔斯兰身形高大,叶庭瑜被揽着活像一根被人从地里拔出来的萝卜。

她大惊失色:“大王子您先放开我,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他们两人都听懂了对方的话,还非要等阿曼翻译一遍再回答,阿尔斯兰散漫地说道:“娘们唧唧的干什么?和我交朋友你可不吃亏。”

叶庭瑜觉得在工部司门口被这样提溜着实在不太雅观,她晃着双腿试图从回鹘大王子身上挣脱出去。

挣扎了几下没有用,她心中骂骂咧咧地继续反抗,下一秒有只微凉的手拎起她后颈的衣领,将她从阿尔斯兰怀里解救了下来。

叶庭瑜努力转头,刚好对上了楚逸归清冷的眼眸。

“三殿下!”她惊喜得像只见到主人的小狗,就差摇晃尾巴来表示激动的心情了。

楚逸归眼底凝滞的寒意瞬间被烫化,他愣了少顷忽然失笑,出口的语气又恢复成了那副温和的模样。

“莫要欺负小公子了。”这话虽然是对着阿尔斯兰说的,但目光一直盯在叶庭瑜脸上。

他还未走近工部司时就看见回鹘大王子搂住了小公子,小公子脸上是明显的不愿,楚逸归知道叶庭瑜对自己的心思,自责之下就冲上前把人抢了过来。

小公子喜欢他,他却利用这份喜爱让小公子去打听西域巫蛊的内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终是活成了曾经最不齿的样子。

楚逸归将内心一闪而过的歉疚掩饰过去,规规矩矩地放下叶庭瑜。

小公子想要的他给不了,但却可以通过多加照拂的方式来偿还。

叶庭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愤愤不平地说:“大王子也太不拘小节了,突然就对下官做那样的事情!”

她想强调一下自己是大楚的官员,但听在阿尔斯兰耳中就变了味。

“什么这样那样的事情?你小子被搂了一下这么矫情?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我们回鹘可不兴这一套。”阿尔斯兰的表情明显是在嫌弃,后悔他刚才搂了叶庭瑜的行为。

他的直觉如同狮子般敏锐,阿尔斯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丞相儿子的反应很怪异。

阿曼夹在中间艰难地翻译。

楚逸归脸色沉下半分:“大王子来工部司就是为了找麻烦?”

叶庭瑜被嘲讽了一下但她没太大的情绪,主要是这里一个皇子一个王子实在轮不到她来开口,而且她内里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被人说喜欢男人算嘲讽吗?

好像不算吧?

如果骂她喜欢女人她可能……她可能也没有被冒犯到,毕竟谁能拒绝香香软软的小姐姐呢?

话虽如此可叶庭瑜面子上得争一口气,她羞愤地指责阿尔斯兰:“下官殚精竭虑为回鹘撰写文书,大王子为何要这般羞辱于我?”

阿尔斯兰动作一僵,阿曼连忙凑上来用回鹘话劝道:“大王子您就别再说了!中原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平常讲话都拐弯抹角,哪里能接受您这么直白?这位小叶大人可是研制出坎儿井的人,唯有他能想办法从北庭地下引出水来,他等会羞得一头撞柱子了怎么办?”

尊贵的回鹘大王子神情复杂地闭上了嘴巴。

楚国人的确不如回鹘人豪放,他也怕把这娘们唧唧的男人说出心病来。

阿曼见状立刻上前打圆场,笑着对楚逸归解释:“三皇子误会了,我们来这里是楚国陛下的要求,他希望小叶大人能跟着我们学回鹘话。”

叶庭瑜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在御书房好像是有这么件一事,但当时她不觉得这有多难,所以就慢慢忘在了脑后。

楚逸归早就知道她懂回鹘语言,凝了下眉看向叶庭瑜,如果小公子抗拒与阿尔斯兰接触,他也有办法让楚帝绝了这心思。

叶庭瑜接收到三皇子的眼神,她从那毫不避讳的目光中猜出了上司的想法。

懂了,打听巫蛊是吧?

三殿下的眼神就差把担忧写在脸上了。

能让殿下担忧的唯有秦王中蛊一事,若真牵扯到了回鹘那两国百姓都会遭殃,三殿下他真是一个忧国恤民的大好人。

“真是巧了,我正好对回鹘颇有兴趣,那就劳烦译者大人和大王子教我回鹘话了。”叶庭瑜客气地拱手。

楚逸归攥紧拳头,心底又多了几分愧疚。

叶庭瑜望向三皇子,挤眉弄眼地询问:“殿下可要旁听?”

他这么关心巫蛊的事,一定很想知道吧!

令叶庭瑜意想不到的是楚逸归拒绝了她的邀请。

“不必了,我来此处是受外祖所托。”楚逸归说着就把一个食盒递给了叶庭瑜“外祖说小公子初到工部大概不知午膳需要府里人送,正好我要去给太后请安,外祖托我来给你解释一下,顺便带了今日的饭食。”

叶庭瑜才发现三皇子手里一直提了个食盒,感情他刚才用单手就轻松把她从阿尔斯兰怀中抢了回来。

回鹘大王子长得身强体壮,三殿下虽跟他差不多高但身姿清隽。

难道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叶庭瑜极力克制想用眼神扫视他腰身的冲动,接过食盒感激地笑了起来。

楚逸归那些话都在避重就轻,他没有说自己是看着时辰等外祖下值后才去苏家探望,然后又恰巧提起了今日入职的叶庭瑜,再恰巧说要进宫给太后请安。

工部司距离皇宫不远,路过时顺便看望一下也是举手之劳。

叶庭瑜的笑容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细密的光晕撒在雪面上折射出闪烁的碎芒,楚逸归有一瞬间觉得自惭形秽,他本能地想要拔腿逃离这里。

“竟还劳烦殿下为我送饭,这多不好意思啊。”叶庭瑜是真饿了,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楚逸归。

楚逸归倏地收回手,喑哑地告辞道:“我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小公子若有事可以派人去我府上。”

他已经给管家交代过叶庭瑜登门无需拜贴,说完这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庭瑜望着三皇子的背影挥手,哪怕上司看不到该有的礼仪也不能少,阿尔斯兰见她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咋舌,重重咳了一声道。

“挥完了吗?挥完了就跟我走。”

叶庭瑜停下动不情不愿地看了一眼阿尔斯兰:“学什么都得让人把饭吃了再说吧……”

阿尔斯兰和阿曼都懂大楚话,他们无语地对视了片刻,最后是回鹘大王子先败下阵来。

没办法,谁叫楚国人矫情又金贵呢?

叶庭瑜借用了工部司一间空闲的书房用膳,吃完饭便开始假装学习。

阿尔斯兰原本还嫌弃她吃饭时细嚼慢咽的动作,没想到阿曼一开始教学后叶庭瑜就展现出极高的语言天赋,生涩难懂的回鹘词语在她口中易如反掌。

阿曼说一句,叶庭瑜迟疑地学一句。

教到最后她甚至能用简短的回鹘话跟阿曼交流几句。

阿尔斯兰又放下了对叶庭瑜的芥蒂,这小子不仅研究出了地下引水之法,还对回鹘语言的悟性这么高,若不是他五官非回鹘人那般深邃,阿尔斯兰都要怀疑叶庭瑜祖上的血脉了。

在异国他乡共用同一种语言交流,难免会让人生出亲切感,阿尔斯兰暗暗称奇道:“你以前去过边城吗?”

叶庭瑜一愣,尽量用浅显的词语回答:“没去过,太远了。”

她暂时不敢表现得多熟稔,再天才的人也做不到一天就学会另一种语言,阿尔斯兰饶有兴趣地挑眉,想试试叶庭瑜究竟学会了多少,于是继续说道。

“既然你都会说回鹘话了,不如等和亲结束后跟我一起回去,游历西北风光?”

叶庭瑜装作茫然地歪头,断章取义地问:“一起和亲?”

回鹘话的语法大多是倒装句,用汉话的方式听起来就是从后往前,叶庭瑜觉得自己现在细心得可怕。

阿尔斯兰和阿曼都笑出了声,他调侃着开口:“你想来回鹘和亲?也不是不行,北庭还有几个待嫁的公主,可惜我妹子走得早,不然让你做我妹夫也挺好。”

“听不懂。”叶庭瑜嘴角微抽,这句回鹘话说得字正腔圆。

阿尔斯兰也没有为难她,自从来到大楚后他就一直用回鹘语言交流,平日里几乎只与使团中人沟通,与楚帝洽谈时都让阿曼来翻译,叶庭瑜是第一个用他家乡语言对话的楚国人。

“你天赋很好,又对治理北庭旱灾有独到的见解,不如再来说说回鹘应如何富足起来?”阿尔斯兰存有试探之心,但此话逗弄的成分居多。

叶庭瑜按照流程先看向阿曼,等他翻译了一遍才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

要说致富,当然是贸易了!

不过以她对回鹘的猜测,现在那边应该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如果回鹘真跟她上一世的老家相似,那么种植棉花就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的回鹘农桑水平低弱,年富力强的男人们都上了战场,仅剩老弱妇孺来耕地,而西域地区的特点又是以干旱为主,虽说山脉以南的盆地有大片草原,但无人耕种的话就是虚设。

一群老弱妇孺在旱地里能种出什么东西?

别说棉花了,紧着粮食种都养不活北庭子民,身处戈壁沙漠的北庭人每年都需要靠南庭救济。

南庭处处是草原湖泊,但面积不如北庭大,他们产出的粮食养活自己的部族后余下的实在太少了。

所以回鹘贫穷,并且如果无法解决水源的问题他们还会世代贫穷。

叶庭瑜思索道:“等坎儿井建好以后大王子可以种木棉呀!”

“木棉?”阿尔斯兰重复着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叶庭瑜点头解释:“回鹘地广人稀,等坎儿井建好后把北庭也浇灌成绿洲,到时候回鹘与大楚休战,那些将士们就可以解甲归田了。”

“这与种木棉有什么关系?”阿尔斯兰疑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不应该先种粮食吗?

阿曼也一脸好奇地翻译。

叶庭瑜得意地撑着下巴:“我的意思是一部分用来种粮食,能够保证你们生活所需即可,剩下的以种木棉为主,然后还可以再种些适合气候的瓜果。”

“那为何不全种粮食?”阿曼主动问道。

回鹘几代人都被生计所迫,历任可汗无一不觊觎着大楚的富饶,阿曼也是惯性思维,觉得有余力的话应该先种粮食才对。

而且要多种才好,哪怕屯着都能令人心安。

叶庭瑜伸出食指摇了摇:“这你就不懂了,粮食虽是硬通货,可这年头谁不种粮啊?别说楚国了,就连周边那些弹丸之国也一心种粮,回鹘既想富足起来,当然得另辟蹊径。”

阿尔斯兰听出些门道来,叶庭瑜的话乍闻之下像异想天开,但是慢慢研究后竟觉得有点儿意思。

他从善如流道:“你细细说来。”

反正听听也不吃亏。

叶庭瑜清了清嗓子,用他们能听懂的道理讲解了一遍。

回鹘只需种够他们子民所用的粮食即可,剩下能开垦的土地用来种植棉花和瓜果,这两样东西都是紧俏货,用它们来出口贸易远比粮食赚取得多。

这个朝代大小国家都种粮,家家户户也有粮,没人愿意牺牲大规模土地去种不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像棉花这种能取暖的是有人种植,但却不多。

再者回鹘气候独特,种棉花是一块天选之地,种其他东西反而会有难度。

那边空气干燥且昼夜温差大,最难得的是雨水稀少无霜期长,能够产出的棉花不仅量大品质还好。

对楚国人来说棉衣是冬日出行的必需品,可他们气候潮湿种出来的棉花细软还极易被虫害啃食,所以即使对棉花需求很高,但大多数人依旧选择了种粮食。

到时候回鹘种粮自产自销,然后把多得的棉花用做贸易,他们的子民就能实现人人富足的生活了。

实在不行等回鹘人赚了钱再找邻国买粮,不过叶庭瑜觉得没这必要。

屯粮无非是担心会有战事,届时等两国人都过上了和平安逸的生活,谁还会无事生非?可不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

不管是楚帝还是可汗都会乐意看到这种情况。

……

当然,这一切的设想都建立在坎儿井之上,因为只有北庭引出水源,才能进行浇灌和耕耘。

否则都是空想。

阿尔斯兰听完后沉默不语,盯着叶庭瑜看了良久。

窗外月影遍地,寒风呼啸而过拍的窗户吱吱作响,叶庭瑜搓了搓胳膊,才反应过来已经忙到了晚上。

她有些倦怠地开口:“今日天色晚了,大王子若想继续的话我们改日再聊吧?”

阿尔斯兰冷不丁问出一句:“你为何对回鹘了如指掌?”

刚才那些话完完全全说出了回鹘的基本情况,叶庭瑜不仅知道什么适合回鹘,还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

阿尔斯兰想不通说这些对叶庭瑜有什么好处?

他不是楚国丞相的儿子吗?

一般来说应该要想方设法从回鹘身上套取利益才对,而不是这么尽心尽力地献策。

叶庭瑜挠了挠脸颊,她能说自己是为了做出些政绩好往上爬吗?而且三殿下还托付了她打听西域巫蛊的事情,不打好关系怎么问人家?

“因为我一直向往回鹘广阔的山水,而且霍加可汗是个仁君,从古至今没有哪任可汗不觊觎楚国的丰饶,只有他愿化干戈为玉帛,为两国百姓求得安稳的生活。”她主打一个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的阿尔斯兰可能会猜忌,但是叶庭瑜直接点出了他和父汗的良苦用心,让他很难怀疑。

叶庭瑜所提出的坎儿井和木棉,每一样都是切实解决了回鹘困境的良计,一般溜须拍马的人不会花这么多心思,况且就算是花了心思也不一定能想出如此好的办法。

至少他们自己都想不到,可见叶庭瑜是真的把回鹘放在了心上。

阿尔斯兰神色动容,他看着叶庭瑜疲倦的样子开口道:“你若是累了就到此为止吧,反正明日我还会来,也不急于一时。”

这一次他说的是大楚话,吐字发音比阿曼还要标准几分。

叶庭瑜装作惊讶地望着阿尔斯兰:“大王子竟懂汉话?”

“学过一些,日常沟通倒是无碍,不过不必宣扬此事,本王子懒得去应付楚国的那群朝臣。”阿尔斯兰说着便站起了身,准备送叶庭瑜回去。

这小子一看就是不敢走夜路的人,但这可不算娘们唧唧,他只是比较柔弱和细腻罢了。

阿尔斯兰对叶庭瑜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庭瑜见他动身也跑着跟了上去,此时值守工部司的人已经歇息了,更深人静的连廊内只有夜风吹过的声音。

她转动着一双墨瞳幽深的桃花眼,认为现在气氛绝佳,于是试探着开口:“大王子,不知回鹘还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上次你说的巫医是怎么回事?这世间当真有用蛊虫治病的吗?”

阿尔斯兰不以为意道:“南庭有一绿洲叫楼兰,那里的巫医擅用蛊治病。”

“我还以为蛊虫只能害人呢……”叶庭瑜的语气充满新奇,看起来真的对回鹘很感兴趣的样子。

“蛊也分种类,既然有能救人的蛊,自然也有能害人的蛊。”阿尔斯兰知道大楚的医者与回鹘不同,他们会用银针给人看病。

叶庭瑜连连称奇,察言观色问道:“有没有能让人生龙活虎的蛊?”

“金血蚕,引之入紫宫穴便可令人朝气蓬勃。”阿尔斯兰坦诚地回答。

叶庭瑜见他没有丝毫心虚的模样,点头继续道:“那让人两情相悦的呢?”

“情蛊。”

“让人痛不欲生的?”

“腐蛊。”

“总不可能还有那种容颜永驻的蛊吧?”

“说容颜永驻有些夸张了,但是花蛊确实可以延缓容貌的衰老。”

他说的这些不算秘密,有心之人多加打听就会知道。

眼看快走到工部司的大门了,叶庭瑜抓紧时间开口:“巫医这般厉害,那回鹘岂不是可以用蛊控制别人!”

阿尔斯兰和阿曼都笑了,他大手一拍叶庭瑜的后脑:“你小子当看话本呢?若真有这么便利本王子还用跟楚国谈商贸?直接命巫医控制楚帝签条款不就好了?”

此刻四下无人,阿尔斯兰也不在意这样讲是否大不敬,他相信没人会乱说出去。

叶庭瑜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摸着后脑勺满脸无辜道:“西域巫蛊不是很神奇吗?”

“小叶大人误会了。”阿曼好心地解释“巫蛊虽神奇但毕竟生于天地并非什么灵丹妙药,就算能控制别人也存在着很大的弊端,更不用说那类蛊虫十分稀有,控得了一人可控不了满朝文武。”

阿曼以为叶庭瑜在担心回鹘掌控楚帝,实际上她想问的是秦王有没有被下蛊,不过看阿尔斯兰毫不避讳的表现,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工部司门外桃栀带着马车在等叶庭瑜下值,她快速思考阿曼的话,心中突然生出一个猜测。

“大王子,控人之蛊的弊端是不是会使人性情大变,暴戾且易怒?”叶庭瑜压低声音询问。

阿尔斯兰看到桃栀后就不再说汉话了,他用回鹘语回答:“大多数是这样的。”

叶庭瑜了然,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疑问:“我在一本杂记中看过一个故事,有一男子被姑娘拒绝后性情大变,冲冠眦裂之下动手打伤了人,杂记里说那男子因中了蛊才会这样,不知他的情况是中了何种蛊?”

阿尔斯兰想了想:“那男子和姑娘是什么关系?”

“男子应是爱慕着姑娘。”叶庭瑜道。

“约莫是离情蛊吧,不过杂记胡编乱造不可信,以后你少看那种东西。”阿尔斯兰迈步走出工部司,既然有人来接叶庭瑜就不用他操心了。

叶庭瑜跟着他一同出去,临行之前软磨硬泡才搞清楚离情蛊是怎么回事。

与阿尔斯兰告辞后她坐在丞相府马车内沉思,觉得自己好像猜中了真相。

离情蛊顾名思义会让有情之人离情,中蛊的人爱得越深就会越暴戾,在面对心爱之人时极其敏感,一点小的举动都会点燃他们愤怒的情绪。

叶庭瑜愿称之为物理更年期。

这不就是让一个好好的人变得不可理喻吗?

她没有看完原书,但至少前半段里没有写男主中蛊的事情,所以八成是她的到来引发出的蝴蝶效应,只要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猜出她影响了谁。

跟她有牵扯、又与秦王有关、还懂回鹘巫蛊,爱做丧心病狂的坏事……

阿依慕和玛依莎!

“那两个回鹘公主……”叶庭瑜有点怀疑是不是大明神的面子不够大,怎么还敢做这种害人利己的事情呢?

她觉得应该把这些发现告诉三殿下,虽然也很想提醒阿尔斯兰,但是以她的身份和立场根本无法说出口,楚国丞相之子凭什么知道回鹘王室的秘辛?

恐怕在阿尔斯兰眼里那两个公主依然是乖巧的妹妹。

回到丞相府后叶庭瑜被她爹叫过去问话,她简单说明了耽搁到这么晚的原因,叶淮一听她现在不仅入职了工部还被陛下指派去学回鹘语言,瞬间觉得叶家未来可期。

满意地叮嘱了几句就让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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