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中画之探案集》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鸟鸣,山更幽。
又时有淡风穿林牵叶,淅淅沥沥的悉索声,静候,埋伏,出没,隐去。
反反复复。
赵曦澄盯着石壁上的字迹,辨出那是一个“逃”字。
他抹去表面残尘,折了一节树枝,挑去字里间的泥沙。
黎慕白旋紧水囊盖子,又把水囊收好,凑近一看——被清理干净的“逃”,深刻于石上,与她那日醒来后见到的“逃”,一致。
赵曦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唤杜轶近前,把帕子丢给他,拿过他手中的剑欲在“逃”字旁探去。
杜轶忙上前拦住。
黎慕白记挂着赵曦澄病尚未好,亦出言劝阻。
赵曦澄无奈,只好把剑递回给杜轶。
杜轶接过,提气,运剑,在石壁上一阵剑走龙蛇,然后收剑,打着手语禀告——此石坚硬,要在其上刻字,对刻字之人的功力要求极高,而且此人的功力应与他和杜轩不相上下。
黎慕白与杜轩杜轶相处弥月,未曾见他们使过剑,自然也未见过他们与人过招。但看赵曦澄面上的郑重,她今日方知杜轩杜轶兄弟俩的武功深不可测。
赵曦澄让杜轶退下,自己对比了下杜轶的划痕与“逃”的笔画深浅,道:“刻痕窄、深,且流畅不滞涩,此人武功十分了得。此字,应是那人用剑一气呵成。”
黎慕白扶在石上的手一耷拉。
江豫未说谎,救她之人的确不是他。
他喜木作,虽常常亲自动手制作物件,然而,他从未习过武,何谈功力?何谈使剑?何谈武艺?
可是,除却江豫,她实在想不出那日还会有谁会冒着性命之险来救她。
她看了下赵曦澄,视线落在他右边的肩背,雪白的罗衣尤显树影沉沉。
赵曦澄似有所感,转头望向她道:“救你之人,不是我。”
风吹过,她的眸子在游弋的光影里有一刹那的黯然。
赵曦澄垂下目光。
尽管,他何尝不希望在火灾中救下她的人,是他。
“救你之人,或许是那要挟曹用在你父母尸格上做手脚之人。”他道。
“我猜也可能是那人了。”她停一停,皱眉道,“只是曹伯他并未见过此人真面目,是男是女都不知,要如何去寻呢?”
“这救你之人,不但心思缜密,而且身怀武功。你仔细回忆一下,可否曾经结识过此等人物?”
黎慕白盯着那“逃”字,思忖良久,摇首道:“没有。”
赵曦澄想起昨日在青莲巷的情形,提醒她:“想想你断过的案子。许是因你断案公允,那被平冤之人赶来救下了你?”
黎慕白仍旧摇首:“没有。我断过的案子,我都记得很清楚。除了在虞洲协助王叔叔断过的诅咒案,凶手是一名江湖剑客之外,其余的涉案之人均寻常得紧,与江湖牵扯不上半分干连。”
日偏一分,林中的光线便暗三分,浓影罩得她一身晦暝。
赵曦澄提议道:“既然此处暂时寻不到线索,不如先下山去?”
黎慕白看看天色,道:“好。林子里本就比外头黑得快些,我们干脆再往上走一段路,直接转道去承烟寺,然后取大路下山。”
“行。”
两人动手,把字迹掩住,把藤萝复原。
杜轩杜轶又一一抹去他们来过的痕迹。
黎慕白领路。再往前,走不过一箭路,就几近无路了。仔细分辨之下,方可勉强找到一条榛莽蔓草的蜿蜒陡径。
赵曦澄不容分说,径自执住黎慕白的手。杜轶在前探路,杜轩在后随护。
山中寂寂,偶有鹧鸪声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种惊天动地的响与愁。
他们磕磕碰碰走着,直走得大汗岑岑,总算在万绿丛中捕捉到了一抹朱红之色。
那是承烟寺的飞甍翘角。
赵曦澄虽深感疲惫,仍牢牢牵着她,见她的脚步亦有了踉跄之态,便吩咐杜轶停下。
稍作休整后,他们一鼓作气,终于抵达了承烟寺的后背之处。
黎慕白又带着他们转到一条小路上,抵至承烟寺寺脚。
承烟寺坐落在承烟山山腰。
几人朝上望去。漫天斜晖里,只见那山门高耸,檐角舒展,殿宇雄阔,气势甚是恢宏。
因时至下晌末,香客们大都下山去了。
僧人们正在颂扬佛号,梵音渺渺,把万壑风声都压了下去,教人油然生出一股超脱尘寰之感。
黎慕白一霎听得出了神。
曾几何时,父亲和母亲携着她,或是她独自与江豫小萍一道,来这寺里游玩、听佛、祈福等。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是何等快活的日子,简直逍遥似神仙。
她倏地转首,山头斜照相迎,俗世仍在,逍遥不再,她千苍百孔的人生——仍在。
前尘已成幻梦泡影,小女儿时节的吉光片羽,明晰如昨日,却如昨日种种死。
她永远触不到了。
赵曦澄见她眸中溢出痛苦之色,攥着她的手道:“走罢。”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正欲转身与他一道下山去,忽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承烟寺山门处。
是姨父江达安与表哥江豫。
她一愣,意想不到会在此遇上他们,更意想不到江姨父竟也会上了这承烟寺。
犹记往昔,江豫幼时,要么是姨母带着他来这寺里,要么是江豫随她与她的父亲母亲一道来。
后来年岁渐长,江豫便独自来往这山间,有时亦会叫上她。
今日她走的那条小道,就是她与江豫探幽时无意中发现的。
看着正从石级上下来的那二人,黎慕白心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的面纱取下后,她就未再戴上。
江豫已知她的真实身份,她戴与不戴,都无妨。
但江达安应是不知道的,因为江豫答应过不泄露她的身份。
她相信江豫。
此外,江达安身为西洲路转运使,与西洲官吏往来频繁。这会儿她若是冒然与他相认,将太利于她追查自家的火灾真相。
可是,江达安与江豫应也看到了她与赵曦澄的身影。不过距离较远,应一时半会辨不出来。
之所以她能认出他们,是缘于她对江豫太过于熟悉了。
然而,她此时再戴面纱,未免有多此一举之嫌,保不准弄巧成拙,无端教人对她与赵曦澄产生怀疑。
赵曦澄见状,立即带着她装作普通香客赶路模样。
所幸,他们今日皆是便服出行。
为防万一被江达安赶上,转过一道弯后,他们四人趁前后无人之际,迅速隐到了路旁的大树后。
山中草木葳蕤,他们藏身的前方,一根碗口粗的藤萝,如巨蛇般将一株古木绞缚得变了形。
黎慕白不由想起那次她与赵曦澄在山中遇袭一事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虽未被蛇咬过,但那次遇袭仍给她留下了对蛇的恐惧阴影。
赵曦澄亦瞅见了那根藤萝,见她四下张望,一下便猜知她心中所虑,立时又忆起他养伤时与她日夜相对的光景。
一晃,竟有些如梦之感。
他情不自禁睇向她。
临近傍晚的日色穿过青枝碧叶后,便淡了下来,是柔柔的橘,落一点在她眸子里,连带她的眉目都柔和下来,仿佛有畅畅惠风拂面,令他倍觉安宁。
在她转头望来之际,他收回视线,只紧紧握着她的手。
待江达安与江豫经过又走出许远,几人方回至大道,继续赶路。
刚提脚,便见山道上有两人慢慢往上行来。在路上皆是下山之人中,那两人显得十分突兀。
赵曦澄认出,来者是左嘉与覃簪。
杜轩杜轶奉命又悄悄隐到山道旁。
途中乍然相遇,左嘉微微愕然,覃簪撩开帷帽的罩纱与他们厮见,又觑到他俩的手缠在一块儿,对着黎慕白会心一笑。
黎慕白脸一红,忙轻轻挣开赵曦澄的手,又对他暗暗使了个眼色。
赵曦澄望她一眼,不言之意了然于胸。
覃簪把她拉一旁,避开零散的下山香客,半是抱怨半是惊喜叨咕:“阿暖,你怎么没去客栈寻我呢?我等了你好些天的。”
“覃姐姐,抱歉了。”黎慕白看了看赵曦澄,只见他把左嘉引到另一旁去了,便道,“我与阿——阿兄他最近有些事在忙,一直不得空儿。”
“原来是这样,我看你都瘦了。也是,你们要在城中安家,的确事多丛脞。”覃簪会意笑道,“如此,我也放心了。”
黎慕白生恐她继续误会下去,忙换个话题问道:“对了,覃姐姐还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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