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二十二章 安得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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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园芳草,古寺长廊。

僧人衲衣清净,手持念珠静坐在廊椅上,瞑目而憩。耳畔风声簌动,传来轻柔的足音。

他睁眼,另一名僧人恰好缓步来至面前,向他微微一笑,合十躬身:“鉴深师弟,良久不见。”

鉴深起身,合掌还礼:“鉴妙师兄,你回来了。想必师父也已回寺里了?”

“师父不曾回。”鉴妙道,“我们刚要告辞,却赶上大王娶北桓公主为新王后,大摆盛宴,必要师父在王城多留一月。”

方丈正严大师,乃是昙林国中首屈一指的大德名僧,昙林王室信奉佛教,凡有大事场合,都要列座相请,以表隆重。正严大师见得多了,知道这些王侯贵人们无非好个排场,然而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轻易也不便推脱,每每只好奉陪。

鉴深单听这一句话,便明白了前因后事,不消再问。心念一闪,想起之前千机公主无端出现在此,联系鉴妙所言,顿时恍然,低声自语道:“原来如此,是为了联姻。”

鉴妙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说方丈被留宴的事,笑道:“若是仅为了联姻倒算好的,不过吃顿饭罢了,现在却偏又给人出难题。”

鉴深问:“什么难题?”

鉴妙道:“大王不知从何处听来消息,说中土列国之内,多有神通广大的仙僧,能隔空探物、点石成金、倒转生死……要师父也表演与他看,师父自然说不能。他就不悦,说中土福德浅薄之地,尚且有仙圣应化,自己虔诚信奉,国土之内怎会没有?定要师父引荐几个‘仙僧’给他见识。”

说到此处,他很轻地笑了一声:“你也明白,真正的修行人,求的是无生无灭了生脱死,哪有以神通为要务的?纵然有神通,除了应机劝渡,也没有到处乱现的。这种顶着‘仙僧’名号乱现神通搏名搏利的,恐怕不是邪魔外道就是修岔了路子,莫说师父从不结交这种人,就算遇上一个两个,又怎可能引荐给他?”

鉴深一怔,继而眉宇缓凝。

出于戒律的缘故,鉴妙当然不会和他说假话,所以必是确有其事。他想起先前赴北桓时亲眼所见的一切,在弘恩国寺中,在佛祖宝殿前,流民官兵互相厮杀,生死倏忽血溅檐牙,而僧众被禁卫赶至一边看管着,除了默诵经咒替亡者超度,也竟无计可施。

本已痛苦瞑盲的众生,被用心不明的人顶着沙门名义诱骗下去,真是看不见任何出路。

他心内的悲哀感像一条溪流淌开,虽然清浅,却是绵绵不绝,难以消解。和鉴妙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道别,各走其路了。

方丈不在,寺内的事务都由大师兄鉴圆主持。鉴深来到禅房中时,他正坐在长案前阅看经论,望见师弟进来便轻轻合上书本,就着手边倒了一小盅清茶,慢稳稳地推到鉴深面前。

“你好像有事挂怀?”

鉴深点头,整理衣袍在他对面坐下:“我听说大王要方丈为他引荐‘仙僧’?”

鉴圆一听这话头便笑了:“这种无识之言,也不止他一人提过。方丈自会处理好的,无须我们担忧。”

出家人立足尘外,却并非不通俗务,以正严大师的智慧,处理此等程度的难题,虽然因为对方的国主身份麻烦了一点,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只是,鉴深要说的重点并不是这个。

“师兄,我想即日启程,再赴中土一趟。”

鉴圆讶然抬眉:“作何?”

“彼方众生,深陷战祸,灾厄不断,令人哀悯。鉴深愿亲往彼方,弘传世尊教法,纵不能救拔诸苦,也可略尽绵薄,利益群生。”

鉴圆微微含笑:“师弟用心可喜。然而彼方祸乱,亦是生灵共业所致。因自作,果自受,以佛祖威德大能,尚且不能扭转定业,何况你我尚未成就之人?”

鉴深沉默片刻,道:“单凭外力的加被无法扭转,但只要自心觉悟,仍能离苦得乐。众生皆有佛性,只是因缘相差,致使迷悟不同,愚慧有别,鉴深愿为助缘。”

鉴圆摇头:“助缘也须依靠正因。风雨再润泽,没有种子,也浇不出花来。”

“更何况……”他微垂眼眸,拇指缓缓拨过一粒香木佛珠,语气似叹非叹,“我等比丘,累世修供,历尽僧祇劫,方才得以闻持善法,归命诸佛,可知闻道之难。凡世中人,分别心重,以难得之物为贵,易得之物为贱,只怕你殷勤相授,不能调伏刚强凶性,反而被愚痴之徒轻贱佛法,折辱你身。”

鉴深这一回沉默得更久。

淡白的香烟缕缕,如一痕细纱,从镂空的炉盖中缭绕而出,转眼飘散。

“忍辱亦是修行。”他启口,声音柔而坚稳,“若真有这样的人,倒要谢他替我消除前生业障。”

“至于说轻贱佛法,难道任人以沙门名义玩弄神通欺诳众生,便不是轻贱么?伪法兴盛之日,便是正法衰绝之时,岂不可悲?”

“佛祖说法如筏喻。”鉴圆道,“过河须用筏,到岸不须船。世间万物,皆有成住坏空,佛法也是同样,岂是人力可以干涉?”

鉴深道:“佛祖说法如筏喻,可众生尚在苦海,如何弃筏?若说成住坏空,那人身亦有生老病死,难道就因为将来必死,现在就不需要饮食维持生命吗?外道借佛之名,行邪魔之事,我等身为佛子若不护法,不但加速佛法沦灭,更使世间无量众生,受魔诱骗,堕罪恶坑,万劫难出。师兄,你于心何忍?”

鉴圆静默不语,半晌,抬眸微笑道:“既然你于心不忍,那便去吧。师兄虽远在此地,也当常常为你助念,诸佛菩萨,亦会为你护念加持。”他站起身来,走至鉴深面前,合掌深深一躬,“此去多艰,一路善自珍重。”

僧人身无余物,说走就可以立刻上路。鉴深出了禅堂,寻着小徒儿,说明情由事项,慧舟一听又要出门,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扯着师父的袖子,欢欢喜喜地跟出了寺门。

“诶?那不是那个……”

小童儿大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惊讶地望着门外老桐树下窈窕的人影。

少女戴着软帽,身着一袭男式布衫,宽大粗糙的衣服也掩不住婀娜有致的身形。斑驳的光影投落在她半侧的面容上,显得那白嫩的脸颊仿佛也在生光。几绺乌黑发丝滑出帽沿,淘气地搔弄着那一截羊脂般的脖颈,她却一丝反应也无,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宛如木雕泥塑,小慧舟一出声,她却突然“活”了过来,转身急急走近。

“我正想着……你就出来了……”粉面升霞,闪闪发亮的眼睛只盯着鉴深。

鉴深合掌:“公主怎会在此?”

“当然是来看你呀!”千机公主笑得春华灿烂,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瞧了瞧旁边仰着脑袋眨巴眼睛的慧舟,忽然反应过来:“你们这是要出门吗?太好了,带我一起!”肚里算盘打得哗哗响,同行旅游什么的,可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

鉴深无奈:“出家人在外,节衣简行,化缘便可度日。公主也要托钵乞食么?”

千机公主一下愣住。她满心想着风花雪月,哪里考虑过吃喝拉撒这种俗不可耐的事情?这时突然被提到眼前,才意识到自己全是头脑发热,根本没有任何长远准备,顿时就懊恼了。

她还在犯愁,慧舟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千机公主想象了一下自己捧着钵盂四处化斋的模样,简直不堪入目,她脸色愈发透红如火,跺着脚要去捏慧舟的脸。小家伙却极灵巧,一步飞蹿到师父身后,仅探出个圆咕隆咚的脑袋,忍笑看着她。

“公主,请回去吧。”鉴深拦住她,劝告道。

千机公主撇下嘴角:“我不惜忤逆王兄跑来昙林,就是为了找你,可你说不到三句话就赶我走。我心里眼里都是你,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鉴深寂然抬眸,注视着面前少女。依他的本心,自然不愿教任何人伤情,可僧人身许佛门,又怎能纠缠于男女情爱?何况千机公主此来是为了两国和亲,名分是昙林王后,倘若她如此纵情下去,只怕很快就会被昙林王发现别有心思,未曾得宠便先遭厄运。

因为一时的不忍迁就下去只会害了她,倒不如当机立断,破除她虚妄的念想,以免她沉湎下去贻误自身。

这般想定,他启口直言:“公主如今,已是我王王后,切不可再说这样任性的话……”

“什么王后?”千机公主高傲地打断,“本公主才不会嫁给那个老头子。进宫的‘千机公主’,其实是我的贴身宫女端如。”

鉴深猛吃了一惊:“什么?!”

这姑娘的骄纵他是有所了解的,但仍没料着她竟能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

千机公主觑着他难以置信的脸色,有点心虚,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为真爱而来应该理直气壮。她怕鉴深生气跑掉,索性先下手为强,上前一步想要拉人。

鉴深也的确正准备走路,脚步一动,恰与她撞了个满怀。他连忙撤身退让,却不妨千机公主突然软倒下来,只得赶紧伸臂揽住。

“当心……”

他低头,忽瞥见千机公主面色红得不寻常,并不仅似女孩儿因羞涩或气恼造成的脸红,暗觉不妥。他抬手,拊上千机公主额头,惊觉掌下温度灼人,不禁微蹙了眉宇:“公主,您生病了。”

千机公主眼皮打架,手指下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角,含含糊糊地道:“那帮人天天盯着,烦死了。我为了出来找你,故意用冷水把自己洗生病,偷换了医生的衣服跑出来……”她被鉴深抱在怀里,自以为有了着落,心头美滋滋,劲头一松懈,病力便发作上来,顿觉困意汹涌,几句话没说完便昏昏睡了过去。

清风飘拂,细枝碎叶落了满地。

打扫前庭的年轻僧人讶异地望见寺门打开,步入一大一小两道熟悉身影。

“鉴深师兄,怎么回来了?嗯?这是……”

鉴深抱着千机公主走近,神色颇为严肃:“鉴密师弟,请随我到客房来。”

鉴密看看他,倒也不急于询问因由,只道:“好。”放下扫帚相随而去。

客院离此不远,两人找了间空屋,将千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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