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都杀

《臣向太后乞百年》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这句颇有感伤意味的话甫一掷出,越奴反应了许久,遂将身一拜,伏得更低,弱着声。

“奴并非此意,娘娘错会。娘娘万人之上,奴不敢独受恩泽……”

赵雪瓒的目光在他身上穿巡。

或许此际越奴的话带有几分真心。当下的真心实意并不假,可骨子里的忘恩负义与薄凉也不可铲净。

她的话透过九华殿,牢牢传进越奴耳中:“抱起你的箜篌,离宫罢。”

越奴略有些错愕地抬起脸来,望着赵后那抹华贵的裙裾,与他清寡的青衫形同割裂之分。

入宫不过两日,他负着越州上下的另眼相看离乡,在乐坊中堪称一日得势、人人避让,皆以为此后他能于长安城大兖宫之内搏得一番天地。此际被逐出宫门,绝非他所求。

越奴不由膝行靠拢她三分:“娘娘,奴一心侍主,还未斗胆同娘娘合奏,不愿就此离宫……”

他声音温软下来,白净修长的一双手眼瞧着将要攀住她的裙裾,赵雪瓒不露声色地轻轻一扯,将那段衣裙扬去,与越奴的掌心交错而过。

她垂下脸来,并不动容。

“哀家问你,”赵雪瓒微微一顿,“若有一日,哀家被贼匪所害,命悬一线时,你当如何?”

越奴仰起颈来,当即铿锵有力道。

“奴必替娘娘受之,以奴之贱命换娘娘凤体安然。”

赵雪瓒唇下缓缓漫开嘲弄的笑,她扬声:“罗六卞,将乐师送出宫去。”

这一答,难不成他答错了?

越奴不解,顿在原处。

直至罗六卞踱至他身后,替他抱起箜篌时,越奴适才缓缓起身,向赵雪瓒的背影抛出一问:“奴不解,央求娘娘告知,奴可有言错之处?”

“无错。”赵雪瓒直截了当,“哀家不喜欢你,仅此而已。”

她穿帘而入,不再回头。

罗六卞心中惋惜,却也意料之中。

早前赵后待魏家二郎如何,此际又待越州郎君如何,已有了区分高低。

他将怀中箜篌渡到越奴臂弯间,引着他步步出了九华殿。

二人一前一后,宫墙内外飞鸟越之。

金丸正立在宫门下,望着罗六卞,笑了一笑:“罗总管。”

罗六卞见状,忙也一揖。

“金总管安。”

金丸越过他,径直觑向越奴,疑声道:“这是娘娘不喜?”

罗六卞亦有些讪然地接了话,“娘娘的心思,做奴才的总不好猜。陛下孝心天地可鉴,娘娘心中宽慰便足够了。”

越奴稍显黯然地瞧着二人你来我往,无心再参与其中。

“陛下听闻了风声,特命我候在此处,等乐师郎君复命。”金丸拱了拱手,“到底是陛下为娘娘寻来的人,无论如何,该见见陛下,再将人迎出宫去。”

罗六卞闻言,回首睨了一记越奴,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一介越州人氏的乐坊中人,何以再见陛下呢?”

金丸不以为奇:“若是娘娘欣然纳之,那便也无可见了;无奈陛下一番苦心并未使娘娘欣然,才命我领之去见,仔细探寻一番,此后也好再表忠孝。”

罗六卞了然,半侧过身来望着越奴,有心敲打他。

“郎君于九华殿侍奉不过两日,却也是个守规矩、懂礼数的人,惯来知晓分寸。”他对着越奴笑了一笑,意味不明,“郎君,去吧。”

金丸便当即接替了罗六卞的位置,将越奴引向宫道的另一头去。

**

紫宸殿内,高见正坐于首座,案几上御纸横铺、笔墨还未干透,上头圈圈点点,朱乌交错。

陇右道与雍国相交,两国相接之处常有流匪相蹿,夺掠抢杀屡屡被奏,无奈兖雍不和,恰给了这些流匪之辈窜逃避罪的机会。在兖国境内对雍商、雍镖行不义之事,在雍境内对兖商烧杀抢掠,陇右道内回州、丰州等地不堪已久。

一刻钟前高见同诸官一道商议结束,便听闻九华殿将越州乐伎遣送出宫,他令金丸去截。

此际人已经候在紫宸门外,高见允批。

越奴心中惴惴不安,接连两日,先见国母再见国君,难免愈发拘谨畏惧起来。

还未面见座上尊容,他便折身跪下:“奴见陛下万岁。”

高见凝了越奴良久,将他细细看了几回,连同他怀中那把箜篌,也多加审度几眼。

这样的男郎,他并不认为能与赵雪瓒相配,久久侍奉在其左右。

但赵雪瓒之于魏拂璋的屡屡宽赦,是高见所不能忍的。如此,越州乐伎即便再俗贱几分,也权当活马医。

他深吸一气,徐徐开口:“已在九华殿侍奉两日了?”

越奴低颈,不敢直视。

“是。”

高见默了默,虚合着眼。

今日长安雨下,他又袭风寒,不觉间话有些微弱:“昨夜可有侍奉内殿?”

越奴猛地心中一颤,不知何意。

一国之君当庭质问他昨夜可有侍奉太后的内殿,此话到底能解出几重意思?

纵然越奴早已知晓皇族宗室的内情往来纵横交错,却也没成想高见能问得如何露骨无遮。他一时不由犹疑起来,不知是否该如何作答。

越奴静默的关头,高见冷了冷声:“说实话。”

“不、不曾。”他弱下声来,“昨夜九华殿有旁的郎君侍奉,奴不曾近身。”

高见掌下的御纸骤然被搓皱,他倏然自书案间抬起了脸,静静地审看着越奴。

越奴被这一双目光刺得浑身不自在。

座上一句话,能使九族魂消,别说折返越州,纵然是能否安然出宫也是悬有疑问。

他不由颤声,身骨愈发低了下去:“奴没有半句虚言。”

高见仍旧静默着,直至越奴跪得有些僵累,微微挪膝时,他才抛下一问。

“谁?”

一个字,但极锐冷。

越奴垂面:“奴……不知是谁,其人身在娘娘帐中,不曾露面。”

“然后呢?彼时什么时辰?”高见追声。

“而后、而后……娘娘令奴退下,此后奴便去了九华殿偏房歇息,未曾再出。彼时,应当为……亥时半。”

话音掷地,久久无话。

高见静坐案前,任案上香炉吐雾,迷朦着双眼。

他开口:“金丸。”

殿外屏后传来金丸答话:“奴才在。”

“去询昨夜银台门的宫人,魏拂璋几时出宫。”

“是。”

屏后人影微动,而后归于寂静。

越奴不敢声语。

高见的声音传出,带有几分易察的病弱之气:“郎君是日出宫,有何打算呢?”

越奴埋首。

“奴……自当折返越州,在乐坊中谋一处营生。”

高见在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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