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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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连草地都像被梳过的饥荒时节,这鬼地方能有什么野兽?

即便当真存在野兽,这些野兽生前又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附近?

曾放的三个手下已在眼前,显然易见地就要挟裹自己去。

方才淌过的冷汗,再一次从背后冒出来。现在再反悔掀桌,已经晚了。先前只需捅一个,此刻除开侧面那个外,正面还有三个,肯定都携带武器,肯定都吃过东西……距离这样近,天光又还亮着,光拿一把卷刃的短刀,翻脸还能翻到哪去?

如此看来,非得喝了不可?

咕噜噜——

肠胃恰如其分地一阵翻腾,楚琛脸上也挤出恰如其分的苦笑:“多谢曾兄。只是我饿过几日,食些马肉尚可,兽肉却克化不动。”

“呵呵。”新来的那秃头双麻花辫跟着淳朴地笑起来。“小郎君看不上我们。”

“是,平白无故,我看不上你们。”楚琛立即停步,面上嗤笑:“何以见得?大抵因为你躲在后面,不知欺负了哪家孤寡老弱,却要拿我做幌子吧。”

“你——”

“——范兄弟。”

“做甚哪、做甚哪!”

曾放的声音和另一个稍远的声音撞在一起。孙顺嚷嚷着,三步并作两步抢身而至:“做甚哪?趁着人多,是要抢肉哇!?”

他仍是用着大嗓门,引得先前说好有肉可分的饥民一愣之下跟着侧目。几个人的视线相碰,立时便有人本能地横眉冷眼,秃头双麻花辫的面上亦一点点涨红:“给了脸不要——”

“罢了!”曾放猛地横出一条胳膊,转脸又笑道:“楚兄弟,这是范阿四范兄弟……范兄弟心思不坏。”

心思不坏,奈何嘴贱。楚琛心中冷笑,恍然接口:“那就是我饿迷眼,看岔了。对不住啊,范家大哥,你可还愿借刀与我?”

范阿四瞪着她,似乎又要憋出些什么,而曾放的胳膊往后拍他一把。于是范阿四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把短刀,刀柄朝己,刀尖向前。楚琛径自探手,抓向刀身。

不远处作势要来的孙顺停住了,他背后的钱二柱嘿出一声,推开孙顺抢前半步。楚琛表情不动,视线不垂,手指夹刃,手腕轻巧一旋,短刀被她捞起。

是把剔骨刀。比她卷刃的那把解腕刀要短,但刃带寒光,明显养护得更好。

“好刀子。”她点头,“范家大哥也是屠户?”

范阿四的眼睛还盯着她的手,指节茫然地收紧了一下,闻言顿了顿,愣愣道:“乡里杀猪匠。”

“竟是同行!”楚琛诧道,“那必是误会一场。我学艺不精,是要请哥哥指点!”

她一把抓住范阿四的胳膊,不管不顾,直接往伤马处拖。范阿四满脸情绪被打断的错愕,还真的被她拖动。他们这一走动,其他人也随着动,往她的身边挤,在她的背后拥,就此隔开曾放,自然也暂时隔开了那汤的邀请。

一个问题解决,但问题不止一个。伤马就在不远处。倒霉的四足动物,正被一群两脚的人围着,等着,觊觎着。见她一行人过来。人们便挪出一个口子,看着她,等着她。

又是必须行动的场合,而这场合和先前的完全不一样。她得顶着众人的期盼快速分割好一匹伤马,而上辈子,她连只鸡都不曾分割过。

“钱二、孙顺。”楚琛听见自己的声音,倒是比意料中的冷静。“你等去摁着。曾兄,”她侧过头,状似随口道:“罐子……你们是有绳子的吧?”

他们果然有。

没有时间研判这代表什么。被喊到的已然开始动作,没被喊到的也有动作。所有人的动作都比预估的快——也可能是自己的反应比预估的慢。众人七手八脚,伤马吁吁惨叫。众人望着楚琛,楚琛望着马。伤马满是恐慌的横瞳隐约地映出她,以及她背后垂涎欲滴的人。

无路可退。如果后退,如果露出任何破绽,如果不幸倒在此地,那么就会跟这匹伤马一样,被分尸,被烹食。

她穿到了这里,但她的终点绝不会在这里。

楚琛提起刀,沉入新躯体附赠的记忆。这里是个不缺马的地方,此世的楚琛为屠户之女,不止一次亲手宰杀分割牲口;后世的楚琛因为挑食,也不止一次对着其他打开的牲畜挑挑拣拣。四足动物构造都差不到哪去……她深吸一口气,学着记忆那般半蹲下身,摸到伤马的气管。

在她看过的绝大多数古装影视剧中,女角们通常只需要体面地坐在干净的地方,发丝、脸蛋到手背无论何时都一丝不苟清洁润泽,父亲兄弟与可能存在的追求者会去搞定所有拦在前路的脏活累活,于是这些女角只需要展现出纯洁无害的品质,站在陪衬位打气撒娇,等待着尊长们的指导抑或干脆代劳……不像现在。她亲自将位置认准,刺进去,割开皮肉,用一把从食人乱民手下那借来的刀。不久前,她还用另一把刀开过几个人。

一切都证明,这里是个不得后退的世界。这更好。更符合她的爱好与规划。伤马在惨嘶抽搐,血液在喷涌入罐,众人在议论期盼。于是她膝盖上顶,压上体重,让马血出得更快。

“咋搞的两刀哦。”范阿四在咕哝,楚琛没理他,某种冲动促使她转身捞起一只马腿。她的刀尖切入关节,顺滑得像后世以热过的餐刀切进黄油。

咔哒一声脆响,关节被她掰断。她提起它,还在干活的人慌忙挤上她让出的空位,更多人的眼睛紧随着她的手。于是她将它朝范阿四一丟,范阿四本能地去接。楚琛朝他咧嘴一笑:

“刀很好。”

“……哎?”

“还有刀子没有?”

范阿四呆滞眨眼:“还有把小的?”

“那来帮忙。”楚琛说,说完直接转身。伤马已经彻底失去生命,一度满是恐惧的眼睛神采不再。它原本也就是匹寻常驮马,毛色驳杂,体格平平,以为日复一日的忍耐与劳作能换得安全与善终,最终当意外降临,曾经的庇护者将它的皮肉作为交换的筹码。

钱二柱正帮着抬马腿,看她的手掐进马肉,刀尖刺进马皮,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郎君,要不要燎毛?”

“你来燎?”楚琛问,手下不停,他没话说了,而她也给这头待处理的活剖出一道大口。更多模糊的记忆像是水中碎屑,在随动作不断涌起——自己不止一次给牲畜剥过皮,因为自己是屠户的独女,而这是官府派给家里的差事,是为贵人办事的荣幸,完成没有工钱,只有下水,但完不成,会吃鞭子。

“刀子进去!”记忆里的男声在吼叫,对着自己、自己的胳膊和一头死亡的耕牛。“手拉皮!刃入脂!接着切!切啊!”她的手滑了,牛皮没破,头上却立即挨了一巴掌,怀里也多出一只牛蹄。“赔钱货!”男声呵斥,“拿去练着,割了手莫吃饭!”

现在她能利索地剥皮了,显然也能护得住自己该得的饭食,往后必然还能拥有更多。她挑起一角,右手持刀向下,左手拽着皮,往连接处制造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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