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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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程子清是吗,你的快递,麻烦在这里签下名。”

何夕满头大汗地抱着大箱子守在防盗门前,嘴里顺溜地说出已经说过几百遍相差无几的台词。

她努力昂起头,晶莹的汗珠从高高束起的马尾辫里偷偷流下,滚落过曲线优美的脖颈,消失在了粉白色的小背心里。

等了半晌,防盗门终于打开了。

黑暗顿时从内部延伸出来些许影子,随后,一只手破开黑暗阴森森地探来,只单手的手掌就撑起了让何夕累得受不了的大纸箱。

将箱子带进门内后,便用空着的右手接过何夕递来的笔,用门抵着快递单,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何夕趁这个空隙抓紧时间喘了几口气,可能由于缺水,眼前有些发晕。

她稍稍换了个省力的姿势站着,左边的肩膀正好靠在墙上。正好,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前,落在了收件人刚好停笔的快递单上。

写得好潦草。

她下意识地想。完全糟蹋了这么好听的名字啊。

程子清,和何夕几年前喜欢的一个花滑选手同名,于是爱屋及乌,特地从一堆需要今天派送的单子挑出来第一个送。

当然,她可没有怀着任何会遇到选手本人的期望,只是悄悄地为遇到的这个巧合沾沾自喜。

回收完快递单,这一个包裹就算是送出去了,何夕将思绪收拢回来,笑着说了一声谢谢,便要赶着去往下一个收件人所在的地点。

可她这回太着急,竟然只接了单子忘了笔。

好在手里还捏着签字笔的收件人没忘记这茬,出声把她叫了回来。

“等下,你的笔。”

虽然没有几个字,语气也淡淡的,但确实是一个十分清爽干净的嗓音。

何夕:“啊呀!”

原本只敞开了一小半的防盗门又被推开了一些,以至于光线更明,驱散了门口的些许黑暗。

何夕拍着脑袋回头,表示感谢的灿烂笑容刚出现在脸上,她一眼就看清了穿着拖鞋踩在门檐上盯着他的男人。

第一感觉,很恐怖。

她瞪大眼睛,条件反射地缩回了要去拿笔的手。

背景是一片漆黑的房间,面无表情的正脸又被阳光直照,再怎么端正的五官,看在旁观者的眼里也得扭曲。

更何况,此人留着一下巴的胡茬,从许久没修剪过的刘海下露出的眼睛深黑得凌厉,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字。

毫无疑问,和声音形成强烈反差的外形,以及——

“还愣着干什么?拿着!”

何夕:“……”

男人等了半天,见何夕没有伸手的意思,眉头皱了皱,直接把笔塞进了她工作服上衣的口袋里。

动作一气呵成,冷冰冰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仿佛何夕这么大一个人在他眼里就是空气。

然后,一声重响传进耳里。

防盗门就在何夕眼皮子前被人关上了,堪堪抵着少女小巧挺直的鼻尖。

何夕:“……”

跟受惊了的鸟儿似的,蹭蹭蹭连着后退好几步。

正发愣呢,差点把她鼻子拍扁的噩梦之门冷不防又开了。

还是那个男人,从阴暗滋生的境地探出了半张脸,扫视快被他吓哆嗦的少女,目光阴沉。

“对不起,刚刚心情不太好。”

砰地一声。

门又关上了。

“……”

“……”

不知道贴着对着门的栏杆傻站了多久,快要被太阳晒晕了的她昏乎乎地飘下来,再昏乎乎地爬上租来送快递专用的小电瓶。

天知道她是怎么游走在中暑的边缘把快递全部送完的,反正,晚上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脚步迈进家门,累了一整天的快递员同志扑进自己软绵绵的床上,缓了半个小时才起来。

这一晚,何夕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洗完澡,几乎是刚耷拉下眼皮就睡着了。

随后,就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梦中的她宛如一只顶着大纸箱的小绵羊,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偏偏又不能动,只能在黑暗聚集的角落瑟瑟发抖。

她的面前是一扇格外高大的门,门推开了一条缝,便有实质化的阴气从里向外泄漏。

有一个人从门后森森地探出头来,那张烧成灰何夕都能认出来的俊脸挂满了同出一辙的阴气,像蛇一般吐着信子:

“你的笔,拿着——”

“你的笔,拿着——”

“你的……”

小绵羊何夕:“哇呀呀呀呀呀呜呜呜!”

不提梦中的何夕如何被花式吓哭,时间一晃就晃到了三天后。

这会儿刚好是暑假,何夕想要自食其力赚生活费,才借着这大好的假期在太阳底下挥洒汗水,干起了快递员的活儿。

许多人取快递的时候,打开门看见一个被晒得满脸通红汗水直流的小姑娘,无不例外都吓了一跳。

这么热的天,身强体壮的快递小伙都很可能中暑,这姑娘的五官摆在这儿,明眸皓齿,顶好看,而且之前绝对是细皮嫩肉的,怎么就想不开——舍得把自己搞成包大人?

何夕其实想得很开,只是大家都不理解而已。

今天,她又骑着小电瓶在稍稍没那么晒人的太阳下平稳行驶。

菜鸟驿站叫她去接单,有个客户联系了上门寄件,催了好几回,这边人手不足,就让何夕去了。

何夕过去之后,先扫了一眼那客户的住址。

对,刚看的时候是随意地“扫”,扫完,像是大吃一惊,赶紧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反复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何夕悄悄咽了口唾沫。

呃呃呃,好像脑袋又有些发晕了。

“怎么了小何,不舒服?”一旁的菜鸟驿站负责人见她半天不动,还以为小姑娘嫌热不想去,便善解人意地道:“没事,你就坐这儿休息休息,这个单子让老吴去就行了。”

何夕猛地将思绪抽回,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事!谢谢何叔叔,我自己去就好~”

像是身后有洪荒猛兽穷追不舍,她在下一秒就转身冲出了门口。

速度太快,身形太矫健,以至于后面的何大叔没见到她的背影,只望到扎起的马尾肆意地飞舞,一眨眼,又不见了……

咦!

马尾一甩,门后又探出一个机灵的小脑袋。

何夕扒着门檐遥遥竖起大拇指:“何叔叔,放心地交给我吧!”

何大叔一怔,见她丢下这句话后立马又没影儿了,不由得失笑。

唉,这个丫头啊。

半个小时后。

不算噩梦里的那几回,这是何夕第二次站在这扇门前。

防盗门是开着的,但何夕不能未经允许直接进去。

她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抬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了约有两分多钟,没有人应声。

何夕正想着,程子清……是不是不在家,出去不关门也太危险了吧。

在门口迟疑之时,门内终于传来了男人的清冽嗓音。

“快递员么?门没关,直接进来就是。”

何夕连忙把门拉开,还没进去,程子清又补充:“不用换鞋。”

“嗯……嗯!”

她终于进来了。

与第一次窥见的黑暗空间不同,入眼便是程子清家的客厅,白炽灯亮着,将四周的一切照得分明。

记忆中阴森的气息一扫而空,何夕不敢夸张地四处张望,绷着脸,却仍然能看见,男人的家比她想象的要整洁好几倍——

完全没有装饰品,而家具虽少,但分置得颇为考究,丝毫不显凌乱。

应该说,这个家里哪儿都很讲究,只除了……踩着拖鞋从卧室走出来的那个男人。

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打理得格外精心,就对自己这般敷衍,从本应该明亮夺目的眼眸中映射出来的,只有平静得毫无波澜的死水。

何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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