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梁闻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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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她和梁闻还有一段渊源。

梁闻此人,曾经也是光风霁月的翩翩君子,一句“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传出来,不知迷倒了旧都多少春闺少女,更是家家长辈嘴里备受称赞的好儿郎。

穆婼记得,梁闻和她堂兄曾是旧都府学的同窗,关系还不错,常常在休沐日约着一起吃酒。

她那堂兄性子好,耳根软,尤其疼爱她这个幼妹,耐不住穆婼次次恳求,竟答应真的带上了她一起去。

梁闻见着好友身边带着一个俊俏的小女娘,也没说什么迂腐教条,而是挥挥手叫来跑堂小倌,多点了几道女儿家爱吃的点心。

大抵是休沐日,他没有像往常进学时那样穿着青色暗竹纹的襴衫,而是一身玄青色窄袖云雷纹劲装,腰间配玉带短剑,以一个不太端庄的姿态歪歪扭扭的依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柄玉骨,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是疏朗轻狂,神采飞扬的就像边疆永远高悬的烈阳。

堂兄笑着同她讲,谁不知道靖王小世子梁闻也是文武俱全的风流人呢。

梁闻便哈哈大笑,他和堂兄讲趣,说若是再调侃他,他就要混一把,上门来娶了他这偏疼偏宠的小妹妹回家去。

气的穆婼红了脸,她不好意思欺负梁闻,便追着堂兄直打得他连连告饶。

后来,老靖王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他这句混不吝的话,真真笑呵呵的提着两只雁来提亲,还说这两人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叫她阿爹气的打了出去。

可最后阿爹不知怎的又答应了。

但穆婼只和他做了一个月的未婚夫妻,都没来得及交换庚帖,老靖王夫妇便先后离世,梁闻也亲自捧着信物上门退婚。

穆婼原以为阿爹不会答应,可阿爹看着跪在廊下的梁闻,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他。

答应退婚后三天,穆婼便听阿爹说,梁闻反了。

若是不出意外……梁闻此时还活着。

她知道梁闻在哪。

穆婼毫不犹豫从东城门出了城去乱葬岗。

乱葬岗上堆满了尸体,周围不见人烟,死人的味道穆婼很熟悉,她面不改色的趟进去,推开一具又一具腐烂的尸体,仔细寻找着梁闻的脸。

战乱之后最多的永远都是死人,穆婼在战场上从搬尸人做到先锋将,一开始还会害怕,最后见着死人也只剩下了麻木。

尸体堆在乱葬岗上,穆婼找来找去,最后才在一棵老槐树底下找见还剩半口气的梁闻。

梁闻穿着进铁狱之前的那身玄色暗纹锦袍,破破烂烂的勉强蔽体,仅剩的玄色浓郁的像是要滴出血,他黑发覆面,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他也散发着死人独有的味道。

穆婼拨开发丝,看到他泛着青黑色的面颊。

梁闻像是感觉到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眼神里有弧光,他突然低声念了一句什么。

穆婼听见了,他念的是敏博。

是堂兄的表字。

穆婼已经忘记了堂兄的脸,但她的桌子上还摆着堂兄送她的胭脂眉黛。

是堂兄听说铅粉用了对女娘身体不好,担忧家里小妹健康,便不顾外人嘲笑,千辛万苦找了许多方子,又买下作坊,最后研究出来胭脂却不对外出售,仅仅是拿来给穆婼用。

穆婼最喜欢堂兄了。

梁闻轻飘飘的像是只剩了一把骨头,穆婼拖着他在山间走,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手磨红了。

她坐在梁闻身边休息,休息够了又拖着他继续走,直到走到城门口被拦了下来。

“这是什么人?”守城的兵士早就换成了新帝手下的军队,看她一个人拖着个生死不知的,累的嘴唇都白了,有些于心不忍。

穆婼不怕他知道这是梁闻,既然梁闻会留着一口气出现在乱葬岗,就说明新帝要放他一条生路。

但她只说是一个以前认识的人,见他还剩一口气就拖回家救一救,能不能活只看他有没有那个福气。

兵士叫了一辆板车过来,帮她把梁闻弄上车,又付了钱,“你小小的人还在长身体,拉着车带他走吧,若是吃不起药就去南城门口的益善堂,那里拿药便宜些。”

穆婼谢过他,跟着坐上了板车。

老黄牛慢悠悠的迈开步子,老伯笑眯眯的问她去哪,穆婼说去都平侯府,换来老伯憎恶的一眼。

穆婼把梁闻安置在离门口最近的院子,原先是她堂兄待客的院子,给梁闻住倒也是贴切。

梁闻一直都没有醒,心跳弱的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穆婼摸到他身上还有块仅剩的玉佩。

原本是想要当了给他换药钱,又看到上面刻着一个闻字,玉佩细腻莹亮,圆润通透,主人应该很是爱护,时时拿在手里把玩。

穆婼猜这玉佩大概是长辈送的,很有可能就是死去的老靖王夫妇留下的,她抿了抿嘴收进自己怀里。

“我没想救你,”穆婼自顾自的说,“你要是活下来,是你自己命好,但是要还我药钱。”

“这玉佩就当信物,先留在我这,等你伤好了,再拿钱来赎。”

她去了城南的益善堂,小学徒忙的脚不沾地给看病的人抓药,一边麻利的包药一边嘴上不停,“我家东家人好心善,知道大家怕生病拿药贵,就把自家药田种的药拿来便宜卖给大家,大家以后不用再怕生病了,病了就来我们益善堂。”

穆婼身上没什么余钱,只拿了止血的药粉。

秋云魂不守舍,早就在门口等她,见她一身脏污还有血迹,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穆婼快走两步毫不见外的扎进她的怀里,“秋云姐姐,我回来了。”

秋云熟练地把她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遇见贼人了?怎么把自己弄的这样狼狈?”

穆婼安静的靠在她怀里,低声说,“我把梁闻带回来了。”

秋云一时没想起来梁闻是谁,只顾着心疼她,“带回来就带回来,你就是再多带两个,这四进的宅子也住得下。”

“老夫人喝过药睡下了,灶上给你留了饭,你换身衣服,我去端出来给你,”秋云是个操心命,眼见着穆婼好好的,就闲不下的想要做些什么。

见穆婼听话的沐浴更衣,又用了饭,她才安心的去休息。

夜色渐浓,穆婼倚在窗柩处,透过红木窗缝去望天边云月,雾蒙蒙的遮住了星子,院子里的海棠叶飒飒作响,这样清冷的夜,前尘往事多像大梦一场。

穆婼睡不着的时候也常常会看漠野的月亮,会想这和中原的月亮有什么不一样。

周围静悄悄的,仿佛这天地间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穆婼莫名有些心慌,不想吵醒祖母和秋云,她干脆披上外衣,提着灯笼去看梁闻。

梁闻竟然醒了。

他眉头紧皱,看起来很不好,手指总在抖动,大概是受了刑的缘故,一直在痛。

穆婼把灯笼挂好,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端详他。

原本鲜衣怒马,赤诚凛冽的少年郎看过来时,眼神里只剩阴鸷暴戾。

梁闻也眯着眼打量她,小小一个女娘,披散着长发站在床前,一点也不怕他,安安静静的,像一片荒原。

看着有几分眼熟,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你把我这乱臣贼子捡回来,是想拿我邀赏,还是倾慕于我?”梁闻大大咧咧的躺着,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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