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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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分的布洛涅森林，在树木层层叠叠的荫蔽下，有从其簇拥中悄悄出逃的光点。这些小小的、轻薄明亮的精灵，跃动在青草尖上。

当精灵们打着哈欠，倦倦地隐去了自己的身影，橘红色的太阳挂在栗树的枝头，像一颗沉甸甸的丰满果实。

有只小虫子迷了路，一头撞上了安徒生的衬衫下摆。安徒生轻轻挥了挥手，让它平平安安地飞远了。

森林里很安静，安徒生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虫子振动翅膀的声音。

很快，他反应过来，那是落下的枯叶被踩动而发出的细响。

安徒生：“……”

他有些无奈。

仔细嗅了嗅，安徒生在森林清新的空气里捕捉到了甜腻香气的小尾巴。

安徒生：“……”

他更无奈了。

深吸一口气，觉得日子不能再像这样下去了——

安徒生发出礼貌询问，用几乎是叹气一样的语气：“请问，您愿意出来见我一面吗？”

他身后响起了更大一些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请别急着离开。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事的。我只是想问您一句话而已。”安徒生转过身，“您这几天以来一直悄悄跟着我，是想要做什么呢？”

搬到布洛涅森林附近的这段时间里，从森林边缘到波德莱尔友情出借的房子里的这一截路，几乎每天，安徒生都能感受到某种窥探的视线。要不是那种特殊的脂粉气……独特的、肮脏腻俗又艳丽的感觉，安徒生早就报警了。

不过，据雨果之前的说法，报警可能也只能起个心理安慰作用就是了……

咳。

及时住脑，不再去对他国国情进行评判，安徒生正了正色，朝着一直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看过去。

果然，一个少年犹豫着从栗树后走了出来，但仍然停在一丛蔓出的低矮灌木后。几天不见，他似乎并没有打理过自己，黑发一绺绺地黏着彼此，惴惴不安地贴在苍白的额头上；眼帘低垂着，遮挡住了玫瑰似的色泽；衣服倒是换了一身，上身是有些宽大的粗线毛衣，下身是一条洗得有些褪色的蓝色牛仔裤。他的脚掩映在灌木之后，前面是几束散开的黄色小花，仿佛是嶙峋的脚腕上的一圈花环。

安徒生朝他笑了笑：“我是安徒生，汉斯·安徒生。你的名字是什么？”

少年抬起头，默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用有些粗粝的嗓音回答：“让诺。”

“让诺·库拉富罗瓦……”少年低低地又重复了一遍，并且露出了一个别扭的微笑，“这都不重要，您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就安徒生勉强算是丰富的人生经历和还算不错的演技来说，他个人觉得，面前这个孩子正在用故作谦逊的态度面不改色地随口扯谎。他也只能试图从其中挑出真实的可能性更高的组成部分：“所以，让诺——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可以。”让诺轻轻地回答。

他脸上仍然带着那种让安徒生本能觉得不太舒服的笑容，过度谦卑也好，虚假伪装也罢，总之，是在安徒生的观念里不该出现在孩子身上的情绪。

在接下来的对话开始之前，安徒生特意回忆了和波德莱尔之前的聊天，以毒攻毒，顺利克服了心中的这种不合时宜的不适感。

不得不说，和波德莱尔做朋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大少爷懒散的性格和坦诚温柔的内心就像猫咪一样可爱，博闻强识的才能又使他在各种方面都能和人相谈甚欢。此外，被猫咪多挠几次不会降低人得狂犬病的概率，但被波德莱尔多阴阳怪气几句绝对能有效锻炼人的心理素质……

安徒生是一个面对阿拉丁的尖爪而仍然敢于尝试撸猫的勇士，也是一个在明嘲暗讽之下仍然能感受到波德莱尔可爱之处的人，所以，无论是怎样奇特的小朋友，他完全可以相处得来的！

在让诺不知道的地方，安徒生这样鼓励自己。

“那么，让诺，你为什么悄悄跟着我呢？”安徒生耐心地问。

“因为你是好人。”让诺一本正经地说，“你对我很好。”

安徒生缓缓地冒出一个问号。

他苦思冥想，仔细搜寻了一遍那天见到让诺时的回忆，确定他俩确实连一句话都没说上——让诺这句话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他只能挑着自己理解的内容继续回复：“你的意思是，想和我交朋友吗？”

让诺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盯着他看。

安徒生深呼吸了一下，快步走到他面前，主动伸出了手，爽快道：“那直说就好啦。下次可不要这样悄悄跟着别人了，很容易被误会的。”

让诺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点像是桑小姐在某些时候看着雨果的眼神，也像是波德莱尔看着他周围所有人的眼神，简单来说，就是嫌弃里带着些许嘲讽。

一定是错觉。

安徒生坚强地说服了自己。

安徒生想请让诺跟着自己回去一趟，为他清洗、换衣服，也算报答那天让诺还他钱包的事情。但是，让诺拒绝了。

“如果您不愿意和我去喝一杯的话，那就算了吧。”让诺说，“我不适合站在那种明亮豪华的地方。”

他用很冷淡的语气这么说，仿佛是在阅读一条印在教科书上的真理，无可置疑，又与自己毫无关系。

波德莱尔出借给安徒生的房子是一处美丽的宅院，邻居是各种世界名人，雇佣的保姆、清洁工、园丁、保安等等工作人员都有自己单独的别墅居住的那种豪宅。大少爷只在自己十八岁生日那天来过一次，之后嫌它离自己学校太远，一天也没住过，就白白闲置着。安徒生搬进去的第一天也惊讶了一下，但是受波德莱尔那种淡定败家的气质影响，后来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只把那里当成一个平常的落脚处。

忽然听见让诺这样说，安徒生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让诺……”他在想自己该怎么安慰这个孩子。

让诺居然叹了口气。

“你是个好人，但你也很奇怪。”少年这样说，“我为什么就应该喜欢那种环境呢？难道我必须要喜欢那种豪华明亮的东西，才能建立起我自己的秩序吗？”

“既然你不愿意答应我的邀请，那我就先走了。”他转过头去。

安徒生喊住他：“等一下，让诺！我想跟你再讲一句话。”

让诺回头看着安徒生。

安徒生诚恳建议：“未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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