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终篇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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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朱家,木门大开,门口一排排花篮,迎客的婢女脸上挂着笑,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家有喜事。

进去的客人有很多,三俩一起的,一家子的,带着孩子的,手里大都提着礼品,没人像她一般,空着手,孤身一人。

许是特地交代过,她进去时候,没人欢迎她,但也没人拦着她,迎客的两个婢女皆是选择性忽视她的进入,只不过在她缓缓下楼梯之时,其中一人匆匆离去,想来是要去通报一声:她来了。

也没人告知于她宴席在何处办,只是依着客人行走的方向,她依稀可以判断出来,地点还是没有变,老地方:牡丹园。

她这一路,也没少受人指指点点,没少听窃窃私语。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朱婉笙并没有去搭理。

她走到离玫瑰园五米远处站定,目送一波接着一波的客人进去,不是她怯场了,只是,宴席还未开始,无需着急进场。

她再等,等电影拉开序幕,所有演员上场,她这个“反派”才应该登场。

她站在茉莉花下,朱家的园丁很会种树,加之嘉雨城的气候还算不错,花竟然还有些开着的,飘着丝丝香气,回想上一次宴席,茉莉花茶她喝了不少。

慢慢的,牡丹园中吵吵嚷嚷的声音忽停,接着是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听不真切,她也没有刻意去听,说的不过是些场面话,也没什么好听的。

断断续续的声音结束后,又是笑声和吵闹声,看来是寒暄完了,朱婉笙便也在此时迈出步子。

早晨出门时候,芒硝还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来面对这样的结果,吵着闹着要陪着她来,她还被芒硝都弄得有那么几分的紧张。

现在,她离宴席也就五步的距离了,心里却异常的平静,一种快要解脱的感觉悠然而生。

踏入牡丹园后,一眼便可见主位上的人,是老熟人,不过不是什么芒硝脑补的季公子,更不是朱赤茉。

主位上的人,一袭白衣,她坐姿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侧着坐,腿一直伸直,另一支曲着,手搭着膝盖,手上带着紫罗兰圆珠手串。

光影下,手串的颜色饱满均匀,和朱婉笙手上带的是一对儿。

她手臂上有大面积的刺青,一路延申到锁骨处,脖子间带一银质蛇形链子,蛇头朝外,眼睛是绿宝石,阴恻恻的,像是随时可以从她脖间滑出来咬人。

她神情被吐出的烟雾挡住了大半,迷离中,朱婉笙好像看见,她笑了一下。

随着朱婉笙这个不速之客的步步踏入,周遭忽而安静了下来。

她却在这时候走了神:顾影青在赌气之时说,他一定会来参加传位之宴,如今,宴席照常办,顾影青却是食言了。

再想上一次她来家宴露怯,他牵着她,带着她穿越人海。

如今,却只留她一人。

尖锐的笑声响起之时,朱婉笙回过神,主位上的人停下手中抽烟的动作,烟雾一点点被风吹散,她带着得意笑容的面庞也越来越清晰。

“婉笙,你来啦。”说得像许久未见的家人寒暄,表情却不是那个味道。

“可是怎么办,这设宴之人,似乎没给叛徒留位置,不如,你跪着听,跪着看?”

周围的朱家其她人窃窃私语,朱婉潇满意一笑,用脚蹭了蹭身侧跪着的奴仆,“还不去?”

那婢女就要扯她,被朱婉笙一个侧身躲过。

她站在私语的中心,却不沾染任何,光像是将她笼罩,不被纷纷扰扰干扰。

朱婉潇眉头一拧,倏地变脸,“愣着干什么?动手。”

那仆从一个使劲,控上朱婉笙的手,将她带到主座前,而后再她膝盖处踢了一下。

朱婉笙就这样跪了下去。

因着是猝不及防,那仆从下手又狠,膝盖触地时候,膝盖和地面咚一声,朱婉笙却像感知不到疼一般,丝毫不动容。

她跪着,她们站着,她不得不仰起头来看,阳光还挺刺眼,她这样看久了,眼眶有些不舒服。

索性也就低下头,只听不看。

“人也齐了,传位仪式便开始吧,别误了吉时。”

朱赤茉坐在右侧,姿态倒是摆的很到位,代替着朱赤堤的位置,替她进行这传位仪式。

朱婉笙嗤笑一声,朱赤茉也是个傻的,替害死女儿的真凶尽心尽力。

因着朱婉笙的配合,仪式顺利开始,本来应该是上一任掌家之人先念几段各种说词,今天,朱婉潇却特地为了她准备了新的戏份。

朱赤茉略带温柔委婉的声音在牡丹园传开:

——长女朱婉笙勾结外人,擅自将朱家地契,朱家店铺让与他人,其为罪一。

——身为长女却容不下血肉同胞,为一己私欲,将其禁锢在朱银隔十余栽,如此残害胞妹,其为罪二。

——擅自伪造婚书,辱人清白,毁我族荣誉,其为罪三。

听到这朱婉笙仰头看了一眼,朱赤茉手持长纸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皆是数落她的不是。

每每朱赤茉念一罪,周遭便唏嘘一番,交头接耳的人越来越多,朱婉笙却平静至极,好像说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们开始不停地打量朱婉笙,她虽然跪着,却是挺直了腰杆子,面上一副死人脸。

打扮也和所有人不一样,重要的场合,大多数人会选择穿白色,如若是重要场合,还要佩戴银饰,耳中带当季的花,以示对邀请人的尊重。

她却穿一身黑,头上也没什么装饰品,就一老银钗子将长发挽起,露出匀称细白的脖子。

要说她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怪——当属腰上系的玉佩,男士的,纯白,和黑衣这么一映衬,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种种罪条皆有悖于朱家家训,故,将朱婉笙从朱家除名,以儆效尤。

至此,周围开始不平静,朱赤茉淡定抬手示意安静,而后合情合理地续上了新流程:做祭祀来祈福。

祭什么?祭天,祭神灵,祭自然,祭先祖。

朱婉笙还是没吭声,耐心等,安静看,仿佛,她是真的来参加传位仪式一般。

祭师操作了一轮又一轮,将酒一洒时候,朱婉笙有些跪不住了,膝盖有些疼,她稍微转动了一下脖子,那婢女立刻就叫了一句,“老实点。”

朱婉潇闻言侧目瞥了她一眼,短暂的一眼,其中却带着得意,带着胜利着的姿态。

朱婉笙只觉得她这人,挺沉不住气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却已经开始得意了。

一轮又一轮的繁琐仪式终于结束,万众瞩目下,朱婉潇终于拿出了朱家掌家之印,仪式完成只差最后一步:用掌家之印在锲约上盖上印章,章一盖,掌家之人便是朱婉潇。

朱婉潇将掌家之印压上红泥时候,笑着看了一眼跪在身前的人,没想到朱婉笙也再笑,浅浅的笑,不带情绪,就是皮肉牵动着的笑。

朱婉潇一愣,朱婉笙忽而抬眸,四目相对,她的手一抖,手中的印差点没抓住。

自己真是面具戴久了摘不下来,演了数百次的怕她,没成想如今朱婉笙轮为阶下囚了,看到她那双眼睛时,她居然还是怕了。

她走神时候,那控着朱婉笙的婢女忽而大叫了起来,在空气中猛地甩着手,痛苦的哀嚎着,朱婉潇还没反映过来发生何事,朱婉笙已经起了身,主动靠近了一步,她往前,朱婉潇却本能地往后。

“你手里的掌家之印是假的。”朱婉笙轻描淡写,声音不大,确保在座的每个人都能听到。

牡丹园内,一时的静默,众人面面相觑。

朱婉潇眉毛抖了一下,接着议论纷纷的声音轰然炸开来,充盈着不大不小的牡丹园。

没人去关注去在意那个突然倒下的婢女,更没有人发现那婢女的手在阳光的照射下,在冒烟,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朱婉潇先开了口,“假的?我说朱婉笙,我知道娘临时改变主义将朱家传给我,你心有不甘,可你也不能说我们这印是假的,”说着将手中的印递交给朱赤茉,“姨娘,您检查检查,也给大家看看,我得明明白白的坐上这位置。”

朱赤茉接过后,像模像样的查看,最后语气笃定,“这确实是朱家的掌家之印,看这,”她指着胭脂花的花瓣,这里有个缺口,是我姐姐继位之时不小心摔了留下的,当时诸位也是有不少人在场的,所以这掌家之印绝对不可能是假的。”

两侧已经有当年在场之人蠢蠢欲动,都纷纷站起来往前靠,看清了那处缺陷之后,已有人心生不快,责怪起朱婉笙的不懂事来。

朱婉潇见不少人支持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得意之情再现,“所以,朱婉笙,你还有何不满?”

朱婉笙摇摇头,说:“那姨娘,您摁一下那个缺口试试呢?”

她环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朱婉潇身上,“这掌家之印,你让萤石从我衣柜里取走的,你们呀,就盯着那小小的缺口看,都没人去碰一下,触碰一下...”

说到这她顿了顿,笑了起来,“也对,你不敢碰,怕出任何一丁点差错。”

朱赤茉一动不动,似乎很为难,见所有人目光都在她身上有些不自在,于是看了一眼朱婉潇,后者点了点头准许了。

她才轻轻将手指伸进那朵有些褪色的胭脂花,指腹碰上缺口的那一瞬间,“咔当”一声响起,掌家之印从中间裂开,十分均匀地变成两截,一左一右地落入她掌心。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朱赤茉脸色蹭就白了,看着手里碎了的玉不知所措。

朱婉笙缓缓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一半玉,径直走向那几个对她不满的人,“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那人疑惑的接过,只看一眼,神情立刻就变了,而后立刻递给了下一个人,如此循环,牡丹园内的惊讶声,笑身,此起彼伏。

朱婉潇这才像忽然回过神来,从朱赤茉手中抢走余下的一半,看了一眼后气急败坏地摔了出去,“朱婉笙,你对掌家之印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我就是听娘的话,找人做了个假的,但做的太逼真了,连娘都看不出真假,这可太危险了,”朱婉笙笑笑,“于是我们就调皮了一下,在里面刻上‘我是假的’四个明晃晃的大字来做区分,然后大费周章的藏起来,没想到,还是顺利被你偷走了。”

假的是小化同学复刻的,准备这个,直接造就了系统2.0的多模块崩塌,故而不得不升级。

好在,朱婉潇上套了,她没白折腾。

朱婉笙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面对所有人拿出一封信件,“这是娘临走前留下的信件,掌家之位,只可传于滴长女,虽她生的是双生子,按理来说,谁都可以继任,可朱婉潇德行有失,伤人再先,又因一己私欲搅乱朱家,故而传位于朱婉笙。”

“母亲的亲笔信,及手印在此,以及,朱家真正的掌家之印皆在我手中。”

朱赤茉打断她的话,“姐姐走之前将传位仪式交由我代理,可从未提过此事,婉笙,我看你是伪造的信件和印...”

朱婉笙笑了笑,“姨娘,您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一定要这般支持杀死你女儿的真凶吗?”

“你说什么?”

朱婉笙却懒得搭理她,“婉潇,你是自己下来?还是要我动手?”

朱婉潇的神情在瞬间恢复如常,“口说无凭,真的在哪里,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啊?单凭一封信,能说明什么?谁该坐上这位置,你让在场的人评评理。”

她这么一渲染,底下的人都来了劲,起哄个不停,朱婉笙只觉得吵闹。

日头已经越来越高,她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蓝矾!”朱婉笙叫了一声,周遭瞬间又安静了下来,蓝矾像明星登台一般,万众瞩目下缓缓从朱婉潇身后走出,手里捧着一木盒子。

朱婉潇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你不是,你不是...”

“我不是应该被关起来处死了对吗?那不过是我和大人共同演给萤石看的一场好戏罢了,你们不知道,从朱老大人将掌家之印交给大人开始,戏就已经拉开序幕了吗?”

朱婉笙是在潇儿自爆身份现身来唱歌之时发现端倪的,而她一步一步确认萤石有鬼是在主屋被人恶意破坏,双笙荼蘼被人拿走之时。

后来林沧莨刻意挑拨离间让她确定了她身边必然有鬼,只是,这鬼是蓝矾还是萤石,还需考量。

而蓝矾却在此时发现,萤石每日守在屋外,看似漠然,实则一直在注意的朱婉笙的一举一动,再来,打扫朱银阁时候,萤石明明是拿走了双生荼蘼的,却只字不提。

于是朱婉笙便一不做二不休,和朱赤堤一起,演了一场大戏,她小心翼翼宝贝不已拿着的掌家之印就是假的,又故意在萤石偷看时候藏到衣柜。

萤石也很高明,拿走了掌家之印,又故意哄骗蓝矾染上胭脂去碰衣柜里的东西留下罪证。

殊不知,萤石以为的计谋,是朱婉笙早布局的棋子。

朱婉笙按照计划,先是当着萤石的面大发雷霆将蓝矾关起来,又浩浩荡荡地前往榆林城。

以退为进,一步一步引朱婉潇这个藏在背后的真正幕后之人现身。

朱婉潇拿上方才的罪状书,“朱婉笙如今已被朱家除名,这每一条罪状都却有其事,各位难道就因为印章在她手中就要忘记这些罪吗?”

朱婉笙没说话。

蓝矾开了口,“罪一,朱大人并未将任何地契店铺转手于他人,这是朱家所有地契归属权,各位可任意查看。”

好在林沧莨因炫耀而自爆身份,才让朱婉笙来得及去补救这些损失。

“罪二,”蓝矾看了一眼朱婉潇,“婉潇出生之时便被算命先生算出不吉利,不利于朱家运势,朱老大人才会出此下策将其禁锢,保全朱家,这是朱老大人和朱家历代掌家之人的请愿书,每一位都是摁了手印的,与朱大人无关。”

关于伪造婚书,原主确实做了,她不做辩解,而这也罪不至此要被朱家除名。

朱婉潇冷笑,“是不是全凭借你们一张嘴,我看不如让众人商议谁来继承掌家之位如何?”

蓝矾一惊,她是怎么都没料到事已至此,朱婉潇还能如此没脸没皮地说出这种要求来。

没成想朱婉笙却点点头,凉凉地说:“可以啊。”

选择权突然落到她们手中,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做选择。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焦灼,阳光越来越烫人,那婢女的手已经没了人样,半白骨半肉混合,她昏死了,没人在意。

朱家的人哪里顾得上她呢?

不都忙着斟酌两位的说词而后选人呢。

倒也不是说她们有多正义,有多想为了那些死去的人考虑,不过是每个人心里都在打着小算盘,谁上位,于她们有利?

朱婉笙就是拿捏了这一点,她把朱婉潇做过的坏事一笔带过不是因为手里没证据,而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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