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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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寺看着眼前的纸人,只觉得脑海一阵眩晕。

在模模糊糊之中,躺在床上的,似乎不再是一页纸,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她长得温柔,像是一朵盛开着的百合花,淡雅美丽。可现在,这百合花双眼紧闭,眼周红肿不堪,眼角挂着泪珠,沿着她的脸颊一路往下流淌,没入发丝之中。

她像是睡着了。

屋内的烛火幽幽闪缩,照亮了她的脸。

她嘴角还挂着笑容,像是做了一场好梦。

偏偏,没了呼吸,胸膛不再起伏。

虞寺低眉看她,从自己的腰间,掏出那把铮亮的剪刀——那是她的破幻境之法。

她看着剪刀。

那剪刀崭新的,上面甚至能倒映出虞寺的模样来。

那是……她在铜镜里面见过的女孩子。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只不过现在,眼中都是憔悴,再没有之前的灵动风采。

这就是于宝儿把。

虞寺别开眼,她捏着剪刀,将剪刀对准了芸慈的心口。

手上用力,眼睛一闭。

就像是穿破一张纸那样,她的剪刀刺透了芸慈的心脏。

血腥味将她笼罩,虞寺只觉得悲从中来,仿佛被刺入心脏的不是芸慈,而是她自己。鼻尖酸涩,眼中泪光闪烁,她捏着剪刀的手颤抖着,再也不能往前进一步。

“莲若——莲若!!!”

虞寺痛苦地捂住脸,跪在芸慈的床前。

眼泪从她指缝里面淌出来,绝望几乎席卷了她,叫她喘不过气来。

“我要你不得好死!!”

虞寺痛苦得喊着,泣不成声。

油油的火光突然大盛,化为滔天业火,将一切吞噬。

在火光之中,虞寺只看见芸慈依旧睡在床上,胸口插着剪刀,嘴角微笑并没有改变半分。

火焰几乎烧到虞寺的眼前,浓烟熏得她睁不开眼。虞寺闭上眼后,突然,周边噼里啪啦的响动,已经消失殆尽。就连火焰,也不剩半分温度。

她睁开眼。

古朴的船舱里面,吊着红灯笼。空气中带着些许的霉味,窗外传来水声,而在自己的不远处,一只火红的狐狸,摇着大尾巴,兴奋地玩手机。

出来了?

虞寺看着眼前的场景,怔愣片刻之后,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莲若就是想要折磨她,让她痛苦。

亲眼看着芸慈嫁人,有心改变而无力为天,是第一苦。

眼睁睁瞧着家境落败,人人可欺,是第二苦。

限于困境之中,背负着杀人名号,艰难求生,是第三苦。

莲若想要让她尝尽于宝儿万年苦楚,等到她心中生出巨大痛苦之时,便能够从幻境里脱身。

……好啊,好啊!

虞寺眼角淌着泪,却笑出了声。

她的异常反应,被那边玩手机的红狐狸注意到。

狐狸做贼心虚一般,将手机藏在肚子下,一本正经地看着虞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虞寺,现在也没有什么和它演戏的心情。

她擦掉了眼角的泪珠,扯起嘴角,抱起狐狸,并将手机塞入包里。

“走吧,去楼上。”

她说。

虞寺如此正常,叫狐狸有些意外。

它窝在虞寺的怀抱里面,一抬眼,便看见悬挂在虞寺脸上的晶莹泪珠,一时半会儿有点好奇。

莲若在幻境里做了什么?

怎么这个蠢女人,看起来这么伤心?

居然不继续卖蠢,而是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它有点好奇,但最后,也不过是摇摇大尾巴,由着虞寺通过楼梯,沿着甲板往上。

负一层到了。

虞寺身形僵住,再度进入虚幻空间。

红狐狸尾巴尖一卷,手机便被它从背包里面卷出来。它带着手机,寻了个平坦的地方,继续捯饬。

而虞寺,又回到了那个小镇子里面。

她从贵妃椅上醒来,小菊站在她面前,为她遮太阳。

见她醒来后,急忙询问:“小姐,是不是太阳太刺眼了?”

熟悉的场景。

虞寺沉默不过片刻的时间,便摇摇头,对着小菊道:“待会儿要去找芸慈吗?”

“是的,您先现在就出发吗?”

“不了。”虞寺道。

她轻声说:“我这次,不见芸慈。”

“怎么了小姐?是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怎么突然和芸小姐生起气来?”小菊奇怪地问。

“不是。”

虞寺轻声说,“我今天有其他安排,事情做完了,再去找芸慈。”

“什么事情又,之前怎么没听小姐提过?”小菊一边问,一边服侍虞寺起身。

“您先歇一下,我去叫福妈进来,背您进屋去梳洗一番。”

“不用了。”虞寺看着自己纸糊的身体,轻声道:“不用洗漱,就这么出门吧。”她说:“去花船甲板上等着,我要找人。”

“找人?谁啊?这么早就去的话,莲公子应该还没有出现。”小菊奇怪地问,随后又狐疑盯着虞寺瞧:“小姐,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虞寺不打算解释太多。

她只是摇摇头,略显疲惫地安排道:“你先去安排吧,我要找的人,不是什么莲公子。”

“那好吧。”

小菊虽然疑惑,但并没有过问太多。

她点点头,便快步离开。

没一会儿安排好一切,虞寺便如之前那般,坐在两人抬的轿子之上,缓缓朝着花船移动。

她一路上什么都没有想,就这么坐在发呆。

等到一行人到了花船,虞寺这才道:“福妈,背我上花船。”

“是。”

福妈半蹲在虞寺面前,虞寺趴在福妈背上,轻声道:“我要见老鸨,你们去安排一下。”

这话可谓是石破天惊。

“小姐?你见这种人做什么?”小菊惊讶不已,急忙跑到福妈身边,追问。

虞寺轻声道:“去安排就行,我只是想要找人而已。”

“可是……”小菊还想说什么。

虞寺却叹了一口气,“小菊,麻烦你了。”

这话,将小菊剩余的话都咽下去。

她低着头,嘟着嘴巴,不住嘟哝:“真是奇奇怪怪,想一出是一出的。”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挤入花船之中。不多时,那头上插花戴银、脸上涂了个大红脸蛋的老鸨,便笑眯眯站在虞寺面前。

“于小姐,您找我?”

“嗯。”虞寺趴在福妈背上,低声道:“你手下是不是有一个丫鬟,叫阿芜?”

“哟,这您怎么知道?”老鸨媚笑着:“莫不是这丫头冲撞了您?惹您不快?您要是不满意这丫头,随便打死就行,何必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

虞寺听了这话,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她只是道:“我要买她,你报个价钱吧。”

这话叫现场会几人皆是一愣。

反应最快的是小菊,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虞寺瞧:“小姐,是不是小菊哪里……”

她话还没有说完,虞寺立即打断:“不是,你很好,我买她,不是为了顶替你。”

“那您为什么?”小菊皱着眉,看起来颇为不快。

虞寺却笑了起来。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才破了幻境,立即又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幻境不住循环?

能是为什么?

因为她的苦还没有受够,还不能让莲若满意。

又或者说,本来她的苦难,就不仅仅是来自于一人。

如果说芸慈,是针对于前世的于宝儿。

那么现在的幻境,所针对的对象,便是虞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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