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宣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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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孟岐登基,改年号宣景,特大赦天下,四海八荒受之福禄,苍生万民施以膏泽。

高清堂没有接手任何封赏,满袖清风地回了老家。

步辛受封镇西将军,即将前往西境。

云酬被擢为御史大夫,掌管整个御史台。

六部中,浮丘钦点为兵部侍郎,楚行舟钦点为礼部尚书。

但孟岐唯独没有宣读萧行彻的封赏,而是将他唤到了御书房,屏退了身边所有的太监宫女,对他说道:“朕允诺过你,待朕登基以后,会帮你一起安定江湖。如今朕已经写完了对江湖的请和书,只是……若你想要拿到,还需要替朕完成最后一件事。”

萧行彻知道孟岐不会轻易地放任他离开,所以平静地问道:“陛下还需要我做什么?”

“大齐的内部虽然已经安定。可是据边境的探子来报,不少夷族已经暗中联合,侵扰大齐边境土地,那里的百姓生不如死,每天都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玉门关那里缺少人手,朕希望你去那里打退桑蛮,朕相信以你的能力,勿需耗费多少时力,介时朕就将这份请和书给你,并且,往后江湖若有什么朕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朕亦可以答应你。”

萧行彻颔首:“好。”

他没有讨价还价,亦没有寻求解释,仅仅是孟岐说了什么,他便答应什么。孟岐经过多年的唇枪舌战,碰到这种顺畅的情形,倒第一次感到有些不习惯,他摸了摸鼻子,又说道:“楚行舟需得留在京城,朕还有别的事要交给她做。”

“我明白。”萧行彻答道,“她身子不好,我不会让她和我一起去玉门关的。”

“……哦。”孟岐似有些不甘心,“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没了。”萧行彻低叹一声,“陛下只需要遵守诺言就好了。”

他将楚行舟留在京城就是把她当人质——怎么会有人被威胁了还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什么条件都不开,什么问题都不问。

孟岐痛恨这种无欲无求的人。

他烦躁地摆了摆手:“朕会的。你退下吧。”

只是孟岐当然不会知道,在萧行彻的心中,距离自己逝去的日子已愈来愈近,他已无心顾及他人的精打细算,只求能快点结束这场交易,在生命穷尽之前完成自己的最后一项职责。

蛊虫越长越大,吞噬带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他的内力在一天天地被消磨,只待时间一到,他就会彻底变成一个废人,最后痛苦地死去。

从威严的殿宇出来,他走过蜿蜒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有一道明艳的身影,青衣提灯,亭亭而立。她的影子垂在了斑驳的红墙上,墙边有一棵参天的桃树,记忆从儿时的墙头,翻过桃树,抵达她清瘦的影子上。

萧行彻加快了步伐,走上前笑嘻嘻地握住楚行舟的手,说道:“这里可冷了,怎么站在这儿等我?”

“我担心你找不到我啊,在这儿等你,我就可以快点看见你了。”她嫣然一笑,将手中的灯笼递给萧行彻,“走吧,朱禧街这会儿热闹着呢。”

“好。”萧行彻点点头,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她的手,就像走过的十余年春秋一样平常,他们还安安心心地待在彼此身边。

“过不了多久桃花就要开了。”萧行彻说道。

“嗯。”

“你想放纸鸢吗?”

“不了,那都是小时候玩的了。”楚行舟苦笑了一声,摇了摇脑袋,换过话题,“不过陛下召见你,所为何事?”

“蛮夷侵扰,陛下派我去边境解决战乱。”

她不假思索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萧行彻果断地摇头,“你身子不好,经常咳嗽,不能再长途奔波了。”

“可是……”楚行舟委屈地晃了晃他的手。

“等我回来。”萧行彻回身看向她,柔声道,“在京城照顾好自己,不要叫我担心。等我回来之后,我们一起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楚行舟怔住,见他态度坚决,愣道:“好、好吧。”

萧行彻这才又笑了起来,微微垂首,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我不会去很久的,一定尽快赶回来。”

“嗯。”

夜间的朱禧街,一如楚行舟刚来的那会儿一样,鱼龙夜舞,玉壶光转,好不热闹。相国寺聚集了许多香客,大抵是因为纷乱终于结束,他们都是来祈愿来年平安,风调雨顺的。

楚行舟和萧行彻亦点了香火,跪在神佛前。她偷偷睁眼,瞥了一眼身旁的萧行彻,只见他闭目,十分虔诚地在祷告。

楚行舟心道,倘若佛祖能听见,她此刻最大的心愿便是他能早日平安归来。

思罢,她虔诚地在蒲团上给佛祖磕了几个头。

待他们许完愿,起身。一旁的僧人说道:“二位施主,今日寺里后院可以挂红绸,你们可将心愿写在这红绸上,挂在最大的那棵梧桐树上,风会将你们的心愿带到西土,告知佛祖的。”

他们相视一眼,楚行舟心道这也是求个好兆头,于是便接过了僧人手中的红绸。

二人来到后院的梧桐树前,这棵梧桐树的树梢上已经挂满了许多红绸,有的红绸颜色明显比别的红绸要暗沉许多,看上去十分老旧,像是已经挂了许多年头。还有的红绸不知是遭遇了什么,破损的厉害。

楚行舟借着树旁案上的笔墨,提笔在红绸上写下“山河万安,爱人常伴”八个大字,然后补上了自己的名字。萧行彻接过红绸,沉吟了片刻,并没有再写什么,仅仅将自己的名字与楚行舟的名字写在了一块儿。

他展开红绸,抬手将它挂在了梧桐树的树梢上。

鲜艳的红绸顿时迎风飘扬。

楚行舟仰头望着在风中飞扬的众多红绸,犹如一场不落的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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