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世子殿下已死]   桃花酒里深千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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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随风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就跟随人入了宫。

车外喧嚣不停,能看到巡逻的城防营,又增派了人手,想必还是在找他这位‘凶手’。

其实,秦随风也想过,要不要将萤火的画像公布出来,动用一点关系,只要证实了是敌国暗探,大魏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搜查。

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容易打草惊蛇,现在还不知道萤火背后的人,不如就放任他逃去,总能顺藤摸瓜,找到一点线索。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我穿这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

[你又在敷衍我,每一套你都说好看!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看!]

[没有,我真心觉得每一套都好看,不过,红色适合你。]

[世子殿下,你今日不入宫吗?]

[无妨。]

[可那是太子殿下啊,要是他有要紧事呢,你会不会得罪他?]

[应该不会,他也没有什么正事,真要有大事,他早就出宫来秦王府堵我了。]

[世子殿下,你真的不做官吗?这可是是辛辛苦苦,十年寒窗才换来的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若我为官身,就要以身作则,受御史监督,你我之间......]

‘吁——’的一声,马车停靠下来。

也让秦随风从久远的回忆中清醒,他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

“世子殿下,到宫角门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落了地,就看到赤红色高门缓缓打开,里面却率先走出并排的两个人影。

一个前几日才见过。

褚怜人此刻身穿墨绿色官服,头戴黑纱高帽,一头细软的乌发顺着鬓角垂落,和帽边两根挂着珠子的红绳纠缠在一起,大概是天气颜色,鬓角有细密的汗珠,腰间一黑色皮革腰带,勾勒出有些瘦的腰身,薄薄衣衫隐隐可见肩骨的轮廓。

不过让秦随风有些惊讶的是,不同记忆中,浑身都萦绕着阴森冰冷的气质,此刻他居然周身气质有些平和。

秦随风此刻,难免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力。

原以为情深义重的人,却是满心杀机的杀手,原以为毒辣变态的毒蛇,却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

这时,传来一道清爽的声音:

“呦!这不是世子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秦随风朝说话之人看去。

一身穿墨蓝色衣衫的少年,腰间挂着香囊和环佩,走动间清脆作响,长眉入鬓,大气爽朗,眼角眉梢还隐隐有一股桀骜和尊贵。

正是七皇子魏盎然。

秦随风感叹命运之奇。

上辈子自己压根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也是一向不怎么乐意深交的人,一下碰了个两,在加上自己前几日,才在褚怜人面前,婉拒他隐晦的站队申请。

拒绝褚怜人,就是拒绝七皇子,此刻难免有些尴尬。

秦随风见礼,“七皇子,司空大人。”

褚怜人笑眯眯的回礼,客套道:“原来是世子殿下,好久不久了。”

秦随风嘴角微微抽搐,两个人几乎没什么目光交集。

他心道这褚怜人不愧是宫里的油子,面上一幅两人不熟,从未有过交集的样子,最后那刻意拖长的‘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褚怜人目光不动声色落在对方的肩膀上,然后又收回,仍旧是一幅冰冷阴森的样子。

七皇子魏盎然,则完全没听懂这句话的谜语,立刻附和道:“哎!可不是好久不见嘛,听闻世子一直闭窗苦读,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朝榜上有名,到时候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褚怜人立刻加了一句,“还未恭喜世子殿下。”

“多谢。”秦随风。

“对了!”七皇子忽然问道:“听闻世子殿下,前几日又感染了风寒,身体可大好了,居然连中元节答应的泛舟同行都失约了,这不像世子往常的行事啊。”

这......

秦随风心底一紧,七皇子怎么知道?

迎着秦随风的疑惑,七皇子点了点头,“没错,当天我乘坐的画舫,就在那几位侯子伯子的前面,听闻世子一刻不至,他们就一刻在登船渡口,吹了一夜的冷风。”

“眼下,齐齐病倒,现下都感染了风寒,这几天太医院都空了,都是拿帖子请太医看病的。”

秦随风握拳,抵着下巴,咳嗽了一声,无视掉七皇子一副‘怪不得你没朋友’的表情。

“这......是在下的不是了。”

不过看七皇子的样子,想必褚怜人并未向他提及,那晚遇到自己的事情。

七皇子眼下是真的好奇,所以一点也没看见对方已经不太想搭理他,不如说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所以,世子你那天,因何爽约,本皇子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这样,你要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告诉本皇子,我为你向那些侯子伯子们解释!免得他们夜夜在心底骂你!”

秦随风看了一眼褚怜人,干脆直接道:“哦,没什么,就是那晚忽然遇到司空大人,一时意气相投,多聊了几句,忘记了时间。”

遮掩一件事,不如半真半假的说出来,反而不会惹人怀疑。

七皇子难得张大嘴巴,半天没合拢,目光巡梭在秦随风和褚怜人身上,来回看了好几次,表情堪称惊恐。

啥?

“意气相投!”

“你们?”

两个人一个笑意加深,一个端的一派坦然,居然让七皇子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的样子,像个傻子。

“原来那晚......”

七皇子对上一双冰冷的灰色眸子,咳嗽了一声,忙不迭转移话题,有话没话提道:“世子此番进宫是来见太子的吧?”

“正是。”他回道。

七皇子毫不掩饰,说道‘太子’二字,全然没有旁人的恭敬和忌讳,就是那种姿态我做了,但态度不真诚的那种。

七皇子不像个有城府的人......

秦随风下意识,看向对面一直笑眯眯当背景板的褚怜人,有些不解,对方也不是蠢人,怎么会全力扶植七皇子?

这两个人的气场和做事风格,完全不搭。

似察觉到他的目光,褚怜人眉梢一挑,似在询问,“?”

秦随风立刻收回视线,算了,反正和他无关。

这七皇子说话做事,毫不掩饰,秦随风明白,这是只有从小备受宠爱,有人保驾护航之下,才养成的性子。

七皇子又罗里吧嗦说了许多,秦随风漫不经心的回了几句。

然后,对方忽然来了一句。

“不出预料,世子殿下马上就要入朝为官了,到时候多多照料啊,你也别光照顾太子,本皇子也算是你半半个弟弟啊。”

秦随风有些始及未料,这是几个意思。

就见七皇子格外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褚怜人,迈着步子朝前走去。

褚怜人跟在七皇子身后,与秦随风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的衣衫擦过自己的手背,传来一抹冰凉丝滑的丝绸触感。

还有一缕随风而散,压低的声音:

“世子殿下让我调查的事儿,有了些眉目,宫角门,我等世子殿下出宫。”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丝丝气流,擦过秦随风的耳垂,传来一阵痒意,像被冰凉的蛇信子舔舐而过。

他没有回头去看。

两个人就像不熟一般,朝着两个方向,各走各的。

别说这京城就没有什么秘密,就说皇宫,与你擦肩而过的不起眼的宫人,说不定就是哪那个贵人的耳目,所以秦随风面色如常,跟在前方引路的宫人后面,朝着东宫走去。

东宫与上书房,正对而望。

就是地势比其他各宫低一个台阶,但再低,也是处于其他各宫的拥簇中心。

前方引路的宫人,走到挂着有‘东宫’二字的双开玄门口,就止步躬身,期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秦随风点了点头,朝里走去。

进门就看见宽敞明净的院落,好几层台阶堆砌的朱红色殿宇,庭院中间有半人高的流觞玉石,还有站在玉石旁,一身穿明黄色尊贵华服的少年。

对方腰缠玉带,头戴金器雕刻成繁复花纹的头冠,气度尊贵不凡,有些疏离清冷的表情,在看见秦随风的一瞬间,微微上挑的眉眼,立刻喷发出浓浓的喜悦和亲近。

秦随风打量了一眼对方......

嗯,比记忆中动不动就哭,遇事就躲他身后的样子沉稳许多,身量也高了不少。

他立刻双手交叠,左手指节压在右手上,躬身就要行礼,“参见太子殿......”

不等他说完,太子立刻大步向前,扶起秦随风,直接给了他一个拥抱。

“表哥!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后面这句话小声了许多。

想来太子殿下如今在宫人面前,也是要面子的。

秦随风听着耳边微微的哽咽,他叹了一口气,将人慢慢推开,温声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

太子将脸埋在秦随风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记忆中略微清冷的竹香,这才压下心中万千思绪,有些不情不愿从他身上退出来,低声道:

“哪有。”

然后,他忽然发问,有些幽怨地看向秦随风,“难道表哥这些时日就不想我吗?表哥你都不知我......”

后面几句嘟囔,秦随风没听清,但不妨碍他回答太子的前一个问题。

他毫不犹豫道:“还真没有。”

他想太子在皇宫中将养,身份尊贵,生活奢靡,有什么好担忧的。

太子呆了:“......”

看着对方一脸震惊的表情,秦随风摇头笑了笑,像小的时候弹了弹他的脑瓜,“傻了。”

太子此刻,哪有外人眼中的高冷矜贵,捂着头吼道:“表哥!你又捉弄我!”

秦随风回忆起幼时,两人在上书房念书的日子。

给太子上课的,原是致仕后又被迫返聘的季老太傅,实在有些古板,上课最喜夹带私货,讲一些晦涩难懂的古文,满足自己的喜好。

太子每每听的昏昏欲睡,猝不及防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只能眼巴巴,等着秦随风在耳边给他传音,可惜每次都是驴头不对马嘴,被太傅赏一顿手板,哭得昏天地暗。

可就这样,次次都被他的世子表哥,一本正经的捉弄,还次次眼巴巴,等他念答案。

想想就觉好笑。

太子叫宫人们都出去,然后拉着秦随风朝里面的宫殿走去,一路上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时儿是说当今陛下如何给他出难题,时儿是那严厉的母后怎么敦促他,还说到那永华宫的七皇子,是何等对他不恭敬。

最后又追忆往昔,回到他和秦随风幼时的顽皮之举。

“表哥!你还记得吗?”

“我们有次下了书房,去掏鸟窝,但又觉得里面刚破壳的小雀实在可爱,不舍得放走,于是便悄悄将鸟窝放在书房的房梁上......结果,结果那鸟儿长大了......”

“有一次老太傅上课,忽然额头一凉,他擦了一手的鸟屎,老太傅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哈哈哈......”

太子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倒在桌子上,直不起身子。

秦随风也从久远到尘封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一段的回忆。

以为忘记的年少记忆,此刻顿觉鲜明鲜活,但又觉得像隔着一层的薄纱,那些无忧无虑,堪称肆意妄为的日子,现在看来如同隔岸观花,像是他人的人生。

因为,他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他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他看着笑的开怀的太子,也附和地笑了笑,“是啊。”

太子直起身子,抿唇看着即使如此,也丝毫没有失态的秦随风,忽然上手扯了扯他的嘴角,“表哥!你从小就板着,高兴的时候要多笑笑!要笑出声来才不生病!”

“好。”秦随风拉下太子的手,十分给面子地笑了笑。

忽然太子反手握住秦随风的手,握的紧紧的,然后将一个玉盏塞到他手里,“表哥!今天可是你金榜题名的日子,来!我们不醉不归!”

然后他又从桌面上拿起尘封的酒坛,瓷红色的坛身,还粘着有些潮湿的泥土,像是刚刚尘封不救,打开盖子,殿内顿时弥漫一股醉人的酒香。

秦随风一愣,只觉得这系着红色绳子的坛子有些眼熟,“这是?”

太子立刻扬起一抹笑容,摇了摇手里的酒,“想起来了吧,这时我入住东宫那年,你和我一起埋在树下的酒,我还说等我将来登基后,我们一起打开再喝呢!”

“但眼下我实在是开心,就为着表哥你金榜题名,说什么我也等不及,要尝一尝这桃花酿!”

醇厚香甜的酒液,倒入玉盏中,秦随风拿在手里,心底多出一些暖意,原来这世间也有不变的情谊。

他的笑容第一次真心许多,不再以太子之礼疏远对方,认真道:“阿植,谢谢你。”

陆植权,太子的名讳。

自从他们懂事以来,不论在外人面前,还是私下里,秦随风再也没有叫过太子的名讳,即使太子亲口说私下二人,不是君臣。

太子也笑了,笑容如春日里的微风,两人间有春风般的暖意。

他们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大半的酒坛都快要见底了。

太子愣愣的看着秦随风,然后又给他添上酒,“表哥,你的酒量见涨啊。”

秦随风是脸没红,眼神也清醒,回道:“叫你平日里花时间调息内力,只要运转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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