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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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厚脂粉将边以忱自身的面貌模糊了几分,却无疑仍是好看的,就是有不真实感,假得像戴了一层不属于本人的面具。

他唇上的胭脂很殷红,如涂了人血般,映得涂满脂粉的脸愈加死白,为了穿上祁舒的衣裙,这些年特地减下来的身躯瘦骨嶙峋。

若不是脸撑着,边以忱此刻看起来兴许像不伦不类的怪物。

仔细看,他眼神狂热。

只有太渴望得到一样东西才会露出的狂热情绪。

他一步步走过来。

踩过了地上的肉包子。

皮薄馅多的肉包子被踩得稀巴烂,黏在地上,沾满脏污,本是美味的东西变得叫人作呕。

贺岁安下意识挡在祁不砚身前,边以忱看不到他,便看她。

边以忱也抹了胭脂的眼尾透着诡异的红,抬眼时,笑盈盈的,看着应该是个友好的表情,贺岁安却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

贺岁安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记忆里有边以忱做过的事,虽然至今尚未弄清楚记忆来源,但她能确定的是,那些事都发生过。

边以忱笑了笑道:“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他扫过她微发抖的手。

这么怕他?

他们只在青州红叶村的河边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既是怕成这样,又为何挡在祁不砚身前呢。

这一幕让边以忱想起了从前,祁舒好像也总挡在祁不砚身前,每当他试图靠近祁不砚,她一般用自己的冷漠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会叫祁不砚出去。

会说她不想看到祁不砚,看着他就容易犯恶心。

可到底是真的厌恶祁不砚到透顶,还是想保全他性命?尽管边以忱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应该是后者,当年怎么就没发现。

如果发现了,他定会掐死祁不砚,边以忱认为很不公平,祁舒为何可以对祁不砚有感情?

她都不愿意对他有感情了。

祁不砚算什么东西。

祁舒一直以来都怨恨他骗了她,她又何尝不是骗了他?思及此,边以忱的笑容僵硬了不少,转瞬,又挂上无懈可击的笑。

他望着贺岁安。

边以忱想得没错,贺岁安是怕他,但这种怕单纯是普通人在见过**狂无差别地**后,这个**狂于某一日忽出现到她眼前。

西市百姓频频看他们。

毕竟如此打扮的边以忱太引人注目,再加上祁不砚的穿着打扮与他相仿,长相也有三分肖似,令人想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怕不是母子。

西市百姓刚冒出他们是母子的念头便被少年的行为给掐断了。

祁不砚掷出天蚕丝,越过贺岁安,直往边以忱而去,百姓没能反应过来前,锋利透明的天蚕丝划破他脸颊,溢出的血染红脂粉。

边以忱只感觉脸颊一凉、一疼,皮肤被划出一道口子。

他抬手抓住天

蚕丝。()

贺岁安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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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以忱是有备而来的,他戴了能防止被天蚕丝割破的手套,不但不怕天蚕丝的锋利,反而往自己的手缠绕了几圈,再往外一拉。

天蚕丝另一端的祁不砚被边以忱拉了出去,靛青色的衣衫在半空中翻转,不过,他依旧平稳落地,银饰的响声连续不断。

西市百姓赶紧散开了。

他们该有的眼色还是有的。

此刻,他们能看出二人要殊死搏斗,再不躲起来,被误伤了该如何是好,却也没躲远,他们还是想往下看这出难得一遇的好戏。

贺岁安站在原地。

她不会武功,擅自上前也是给人添麻烦,思来想去,掏出一袋银子拜托西市百姓去报官。

被贺岁安拜托的西市百姓好心提醒她说,长安官府很少插手管寻常人的私斗,除非是破坏了官家的财产,或是因私斗弄出人命。

“不是私斗。”

贺岁安语速极快道:“是抓**犯,此人是各地官府联合通缉了多年的**犯,您去报官,还可以得到官府的奖赏银钱。”

在青州红叶村,她也曾拜托去玄妙观上香祈福的人去报官。

当地的官员听完描述,派人去搜河边是否留有边以忱**的证据,后来,官府衙役下水捞起了几具绑住大石头沉入河底的尸体。

官府衙役对被贺岁安拜托去报官的人透露边以忱可能是官府通缉多年的**犯,同样是男扮女装,同样是身穿靛青色衣裙。

**手法是同样的残忍。

时至今日,贺岁安还记得。

这名西市百姓瞠目结舌道:“小姑娘,这话可不兴乱说。”

贺岁安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离祁不砚太远,不然不会用银子拜托别人去报官:“您放心,即使他不是,官府也不会责罚于您的。”

此话倒是在理。

官府为了鼓励平民百姓相助破案,明文规定,众人皆可提供关于案件的线索,一旦确认是真实线索,会有相应的奖赏银钱。

即使是没什么用处的线索,官府也不会怪罪提供线索之人。

西市百姓点头答应。

贺岁安的注意力又转回到祁不砚和边以忱身上。

西市侧街空了出来,边以忱顺手抽了一把铸剑铺刚打好的铁剑,一手缠扯着祁不砚的天蚕丝,桎梏住他,一手拿着铁剑。

铁剑带着劲风猛劈下。

剑尖瞄准祁不砚的手腕,像是要直接砍断他的手,少年双手握起薄细的天蚕丝相抵,铁剑压在天蚕丝上,使劲地往下压。

普通铁剑自然无法碰到削铁如泥的天蚕丝,注入练武之人的内力便有所不同了,任何一把武器到边以忱手里,皆可对抗天蚕丝。

旁观百姓不由也紧张起来。

他们疑惑的是一根细如毛发的天蚕丝如何能抵挡锐利的铁剑?

只见天蚕丝始终不断。

祁不砚往后空翻,收回天

() 蚕丝,长发随风扬起,银饰在阳光下散发着银白色的光,两道靛青色身影时而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

边以忱手里铁剑再次破空而去,剑意中卷带无尽的杀意,和他对想要的东西的势在必得。

剑光刺目。

一股剑风蕴含着内力,四散开来,挨得近的人会感到难受。

祁不砚站在原地不动,在剑气肆虐刮来前一刻,数不胜数的天蚕丝齐出,在瞬息之间自动地穿引成牢靠的一张网,将剑气击散。

边以忱挑了下眉,他铁剑迅疾如风,重以内力凝聚的剑风似破冰而来,从四面八方倾扫刺去。

剑气掀起沙尘,数步之远的贺岁安也不禁眯了眯眼。

附近陈旧的桌椅破裂。

吓得附近的百姓抱头四窜,贺岁安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萦绕在祁不砚身边的天蚕丝网轰然断开,凌厉疾烈的剑风刮过他腕间,留下一道细小伤口。

一滴血从祁不砚腕间滑落。

又有天蚕丝沿着少年腕间出现,他右手舒展开,天蚕丝顺着指尖蔓延,在众目睽睽之下编织成一道天蚕丝剑,如雪般清透。

雪剑似泛着白光,祁不砚五指并拢,握住它,与边以忱的铁剑相撞,溅起出火花,二人一左一右,各自剑身发出“铮”的响声。

剑风掀起他们的长发,发梢、衣衫的铃铛银饰咣当。

少年眼神平静。

边以忱却死死盯着祁不砚露出来的蝴蝶银链看。

祁不砚忽笑了。

他笑得胸膛轻颤,似连天蚕丝剑也快拿要不稳了:“你想要我的蝴蝶银链?为什么呢,让我猜猜为什么,是因为她么?”

这个她,指的是祁舒。

边以忱一听就听出来了。

他也笑,用剑的力度骤然加强,无端觉得祁不砚的笑很刺眼:“对啊,麻烦你把你阿娘的东西还给我,我会留你一个全尸的。”

祁不砚弯起来的唇角弧度仍在:“可我不会留你全尸的。”

剑气裹起的碎屑滚滚。

双剑剧烈相撞后分开,他们各执一剑立于东西一侧,祁不砚右手执剑,天蚕丝剑尖斜指地面,靛青色衣袍、银饰迎风微晃。

西市的高楼之上,贺岁安昨晚见过的身穿蓝色罗裙、戴银面具、腰挂埙的女子静静地看着下方正在运剑对峙的二人,面色如常。

女子身边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也正在往下看。

他看了一会儿,问道:“崔姨,您当真不出手相助?”

崔姨把玩着腰间的埙,没回答,却莫名道:“不愧是祁舒的儿子,他很像祁舒,无论是炼蛊的天赋,还是所**的武功。”

说罢,她露出遗憾神情。这样的人若活到现在,定是扬名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可惜了。

崔姨以前炼蛊便是以祁舒为自己的目标,不断地勤学苦练。

祁舒虽有恩于她,但她也还了

——帮祁舒带祁不砚回苗疆天水寨,崔姨自不会再干涉此事。

不过,她心中还是想边以忱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崔姨估摸着时间,没有再看下去,带着男子转身下了高楼,她还有事要办,他人之事,由他人处理吧,她只是个局外人。

西市街上,两道靛青色身影快速移动着,他们的剑气四溢。

剑术平分秋色。

祁不砚将天蚕丝剑扔至空中,天蚕丝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散开,一根又一根地围向边以忱。

在天蚕丝挡住边以忱进攻的步伐之时,祁不砚曲指吹了一声口哨,毒蛊从四周爬出,边以忱以内力震散天蚕丝,再挥剑扫毒蛊。

西市百姓乍见这么多虫蛇,头皮发麻,躲得更牢了。

贺岁安趴在桌子底下。

却见这些毒蛊死伤了不少。

祁不砚召来长安城内的其他虫蛇,没经过炼化的虫蛇是算不上蛊的,但它们也是能用的。

边以忱难得出了些汗,汗珠混着脂粉渗进他脸颊那道被天蚕丝划破的伤口,刺疼刺疼的,他面无表情抹了把脸,妆容糊成一团。

虫蛇不减反增,久而久之,边以忱对付得有些吃力了。

便是此时,祁不砚的天蚕丝再度编织成剑,这次编织成两把天蚕丝剑,他左右手皆持一把,银光一亮,划向边以忱的两只手腕。

贺岁安看到边以忱腕间那两条属于祁舒的蝴蝶银链断开了。

边以忱脸色一变。

“不!”

他顾不上对付漫山遍野似的虫蛇,伸手就想接住那两条蝴蝶银链,却不及少年身手敏捷,他抢先一步接住了半空中的蝴蝶银链。

天蚕丝剑又划向边以忱的脚踝,隔着裙摆,也斫断了脚踝处的两条蝴蝶银链,“哐”掉落。

边以忱重复道:“不!”他忙弯腰,摸向地面。

他目光将近癫狂。

就在边以忱快摸到时,天蚕丝勾走了地上的蝴蝶银链,四条蝴蝶银链尽数在祁不砚手里。

边以忱看他:“给我,还给我,快还给我……”

话音刚落,蝴蝶银链在祁不砚手里化成齑粉,随风而散,落在空中,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贺岁安看到蝴蝶银链化成齑粉时,有种祁舒死后终于得到自由的错觉,祁不砚却没想那么多,他就是,纯粹地想令边以忱痛苦。

边以忱愣了半晌,倏地狂笑,铁剑措不及防地刺向祁不砚。

蛊虫暂时竟无法近他身。

祁不砚取下腰间骨笛,缓慢吹响,笛音一起,贺岁安感觉心脏被攥紧,西市百姓亦是如此。

边以忱被悠长的笛音困住,寸步难行,勉力站住脚跟。

祁不砚吹笛时,喉间涌起一股股腥甜,天蚕蛊的反噬又来了,因为吹笛会同时伤害到周边的人,所以天蚕蛊的反噬会加倍。

贺岁安疼得在地上打滚。

他平生第一次迟疑了。

笛音中断,遭到天蚕蛊反噬的祁不砚吐了口血。

如果继续吹笛下去,他就不仅仅是吐一口血那么简单了,但祁不砚不是为此停下来的,他在想,若贺岁安因此**怎么办。

他再也找不到一个贺岁安来养了,于是祁不砚选择停下来。

边以忱缓过来,疾奔向他。

距离越缩越短。

眼看着铁剑就要迎面劈开祁不砚,边以忱忽然顿住了,身体出现整齐划一的切口,血肉骨头纷纷被切成数截,像散落的拼图块。

鲜血染红把边以忱身体切割掉的天蚕丝,天蚕丝上的天蚕蛊卵疯狂地吸吮着血珠,雪白的天蚕蛊卵逐渐变得红润、有光泽。

刚刚笛音停下,贺岁安便不疼到在地上打滚了。

她爬起来。

不远处是边以忱的尸体。

祁不砚做到了他一开始所说的,没给边以忱留全尸,边以忱的尸体被天蚕丝切成一块块的。

贺岁安看不得这种画面,匆忙地转开头,前不久吃进肚子的两口肉包子还是全吐出来了,小脸、脖颈、耳垂因呕吐泛红。

西市百姓见他们分胜负了,也躲着,不敢出来。

私斗见血常见。

官府是不会管江湖上的私斗,可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引起官府注意的,今天还**人,官府铁定要管的,他们哪敢乱动。

也不知少年吹的那支骨笛有何玄妙之处,吹出来的笛音叫他们痛不欲生,幸好中途停下了,反正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捂住耳朵也拦不住笛音。

他们怀疑他若不管不顾地吹下去,兴许能就此要人命。

祁不砚走到一个茶摊前,拎起温热的茶壶,柔声问抖如筛糠的老板:“一壶茶多少银子。”

他握住茶壶的手还有血。

红与白,界线分明。

老板眼睛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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