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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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在嵩屿时,就从没见过宋京墨喝酒。

杜若有事没事总喜欢自酌几杯,老头儿除了喜欢他那屋子宝贝药材,非得再拎出一个爱好的话,那就是喝酒了。

院子里的老槐树底下就是他年年埋进去的自酿酒,南星偷偷挖过一壶出来,桃花酿,据说是前十几年的时候,邻镇子有户姓花的人家,以种桃花晾晒了卖出去为生。

那家的桃花林年年花开得繁茂灿烂,给许多腮红胭脂的工厂供货,还给几家酿酒厂,精油皂场子供货,富极一时。

那家有个女儿,长得艳若桃花,传言出门时都要带面巾出行,不然会引得路人目光纷纷注视。

那年冬天,花家的女儿生了场大病,当地镇子的医生看了都治不好,大雪封山,想要出去省城医院怎么也得等雪融化,时间不等人,于是那家的老主人带着重金过来嵩屿请杜若过去。

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当时杜若已经将宋京墨接到嵩屿来了,药堂有个小小少年他放心不下,病人的病情也需要时时刻刻照看,于是每天天不亮就翻山越岭过去把脉,调整药方。

在杜若一天天的精心照料下,那姑娘病情竟然也一点点好转。

后来,那姑娘经常来嵩屿,办事路过药堂总要去找杜若喝口茶。

旁人都看得出来那姑娘的意思,来劝杜若,用心将人哄一哄,这姑娘定然死心塌地地跟在他身边。

但是杜若却拒绝了。

他身无分文,年长姑娘不少,只有满室的医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周遭人都骂杜若学医学傻了,放着现成便宜不占。

一直到那家要搬到省城里去,那姑娘前一天晚上哭着跑来嵩屿找杜若,说家里人要她嫁给城里的某某市长儿子,她不想,她想留在嵩屿,留在药堂。

杜若什么都没说,温了热茶,默默听着,夜深了的时候给她准备了干净的空房间。

那一刻,姑娘什么都懂了。

后来,那姑娘离开时托人送来的桃花,灼灼然,大朵大朵的,像是少女坦诚掏出来的心。

那些花儿,放在廊檐底下晾晒了几天,后来被老头儿亲手酿了酒,埋在老槐树的树根儿底下,宋京墨亲眼看着他埋进去的。

后来,每年,年年,杜若都翻出来看看,念叨着要喝,却拿起来,又舍不得,放下去,嘟囔着再放几年酒味才香。

宋京墨知道,其实他是舍不得。

埋酒的位置是他告诉南星的,南星半夜偷偷挖出来尝的时候,男人靠在槐树下,看着她盘腿坐在地上,三下五除二拆了封口,尝了一口,小狐狸一样眯起眼睛。

在南星喝酒的时候,他将这个故事慢慢讲给她。

“你就这么让我把杜若师父的酒偷了,喝了,那师父知道了,肯定饶不了你。”南星将酒壶抱在怀里,又喝了一口。

宋京墨好整以暇靠着,弯着眼看她,摇摇头:“他不会喝的。”

舍不得,就是一辈子都舍不得了。

“放酒了会寡淡,不如便宜了你。”

“我呸,什么叫便宜了我!”南星意识过来他在指桑骂槐,“腾”地一下站起来,追着人打。

后来,那壶就她没喝完,分给他,被男人轻描淡写拒绝了。

“病秧子你不爱喝酒吗?”

“不是不爱,是不能喝。”

“啊?”南星惋惜地看他一眼,咂咂嘴,“可惜了,少了一样能品尝的人间美味。”

宋京墨笑笑,没接了下文。

服务生进来送果盘的时候,包厢门被打开,外面人声鼎沸,推杯换盏地清脆声不绝于耳,人生晃晃,明明不大,却吵得刺耳朵。

宋京墨眼眸暗沉下来,甚至是称得上平静,他缓缓用手指点了下杯子,旁边的服务生立刻给他倒上酒,满满一杯。

“哎,这才对嘛,宋总好气量好胸襟。”赵总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抽烟抽出的黄牙。

狰狞地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小小少年再一次被所有人抛下,逼迫着,软硬兼施,把他扔上车,扔在了嵩屿。

他永远忘记不了,两次被抛下。

宋京墨想,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像条被主人丢弃在野外的小狗,扔在外面。

疯狂地摇尾巴凄厉怒号,抓挠车门,却还是看着车子越开越远,旷野的风凄厉呜咽。

小小的他一路飞奔,爪子使劲儿扒拉着地面,南墙撞倒自尊磨平爱意耗尽。

心像是死了一遭,崩溃绝望到精疲力尽,把路走破,把希望看穿,少年的眼神像一潭死水,毫无声息地死灰。

这种无力感,不管成长多久,蚀骨般层层落在他心里,每一次坦露,都像被剥到这些年长出的外壳来,蚀骨之痛。

他缓缓弯了下唇,眼尾压下来,端着杯子抵在唇上,准备一饮而尽——

旁边斜伸出来只手,死死揪着他的袖口,将杯子快稳利落干脆的夺走。

饶是淡然如宋京墨,也顿住了一拍,侧眸看过去。

周围还没反应过来这戏剧性地一幕,南星已经仰头干了那杯酒,将空杯子重重摁在桌子上,她虽然酒量好,但还从来没喝过这么高度数的白酒,高度数的酒精顺着嗓子下去引发灼热的烧灼感。

她咳嗽了两声,眼眶红了,人却还是笑着,看向赵总:“怎么样?够不够赔罪的?不够我再补到您不计较为止。”

她话音落,动作快得像是生了风,快到拦不住,起身将面前白酒瓶一把拎起来,往桌边一磕,把瓶盖磕掉,仰头就灌。

高度数酒精刺激得她眼泪都出来,呛得直咳嗽,却笑得酣畅淋漓,像是打胜了仗的将军,保护了什么不得了的,很重要的宝贝。

周围人声鼎沸,人影晃晃。

他的心,像是被荒野长久的风击中。

当年那条被扔下的小狗,被人温柔地抱起来,拢在怀里。

那些旷野的寒风,黑暗,再也凛冽不到他身上。

直到宋京墨反应过来,喊了声,“长庚!”

他劈手将酒瓶子夺下来的那一刻,她已经灌了半瓶儿多进去,人无力得重重倒进男人怀里。

周围慌乱声,赵总无措地掉了酒杯声,人声鼎沸,人影晃晃。

赵阳站在后面,竟然愣住了。

豁然明白男人之前说过的话。

——“等以后你有喜欢的人那一刻就知道了。”

——“舍不得。”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处境,所有人都顺其自然,只有她站在他这边。

爱的最高境界,是处处能共情,我不站在理智这边,我只站在你这边,设身处地进去你的世界,我自由意志地沉沦,去触碰你内心的感受,进入到你的世界,感你所感,想你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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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府宴公馆外,夜色是更深一度的墨黑色。

张静瑶从车上下来,“咣当”一声砸上车门,朝花圃里吐了口痰,叉着腰狂吐一阵,才从车里拿了瓶矿泉水漱口:“阿言,这一路过来你提速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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