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照雪》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陆今安解释说：“沨县里最值钱的，就是情报贩子，他们混迹于各大酒楼，消息来得灵通。”
小豆儿点了点头，一下抓住要点：“大师父，你是要我去搜集情报？那没问题的，我之前常和采石的人聊天，哪些个贩子说真话，价钱低，我保准一拿就对。”
月青双手环胸，无奈地苦笑说：“你眼神可真得好点，我这次就是在金玉楼买的消息，说好是大营地，结果呢，这么小个窝。”
“月青，你和小豆儿一起去做，他负责收集，你负责整理，把沙盗的图做全，不用出外活，他阿姊也能放心些，”陆今安吩咐道，“沙盗似乎素来与王庭不和，要在圣女到来前，把方圆百里内扫荡干净。”
“好。”两人充满干劲地回应。
陆今安又插了句嘴：“小豆儿，你之前采石，是在谁的手下办事？”
“说起这个就来气，”小豆儿狠狠往空中挥上一拳，嘴角都快扭到耳根去，“我们家一直受齐夫人关照，那天闻沈家招苦力，我就自告奋勇去了，结果安排到沈大公子手下，帮他给新院子，挖采做假山盆景的石头。”
“那群人可狠了，稍慢了点，就拿鞭子抽我们，午饭也只给个馊气的馒头。我们家现在以奴仆的身份，搬到齐夫人的别院里，环境比茄莎咔好了些，但那些仆人同样讨厌，阿姊一走，就全摆出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还有院里数不清的盆景，看见就来气。”
小豆儿一股脑地倒着苦水，陆今安只安静地听着，视线落在他身上，犹如利剑般，想破开他所有的话。
月青注意到那凝重的表情，连忙打岔道：“苏娘子的钱已经送到了，我带你去领，不得不说，她家铺子生意确实好不少，给钱越来越大方。”
“苏娘子是？”小豆儿问。
月青一把揽过他的肩，带着他朝外走，“是给钱的大善人。”
等门阖上，陆今安坐回木凳，盯着那几个点，又陷入深思。
不对劲。
忙活好几次，都扑了个空。这几个点如众星拱月，早把东边地形险要之地查证一番，除了这回，其他只查得到空荡的篷帐，好似有人在暗中指点。
于官府而言，像是暴露在黑岩间的沙鼠，被敌手看得分明，连挖个洞躲都没半点方法，只得任由宰割；反而每次不定期出手，还会给他们放出消息，更加提防戒备。
眼看圣女迎亲将至，官府也势必会加快动作，越是忙乱越是出错，让沙盗如观戏般，笑看他们火烧火燎的丑状。
不，他不会作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秋猎日如期而至，麦雨山的东侧是大片的丰盛草场和林丛，座座白色的帐篷矗立在那儿，像遗落的云。
苏唤月到守卫那交了钱，甩着令牌进了一个帐篷，早有娘子在收拾，待她回过头，两人皆是惊呼出声。
“罗娘阿姊！”“阿妹！”
苏唤月高兴地挽住她的手，问：“罗娘阿姊，你怎会来啊，不用管着金玉衣坊的事么？”
这些日子里，有几个参加秋猎的小娘子找上门来，苏唤月给她们绣赠陆今安的祝福语，少不了要去金玉衣坊采买丝线。一来二去，就和秦罗娘熟络起来，价格也凭着关系减下许多。
算得上，她在沨县认识的第一个知己，彼此能说上数不尽的话，比好姐妹还亲。
“前不久搬东西，我把膝盖给摔伤了，走得快些便针刺似的疼。这次来，只是帮着齐夫人守好营地，就和大家伙住在一起。”秦罗娘笑着拍拍她的手。
“可有找大夫好好看过？”苏唤月拉着她盘腿而坐。
“热敷的膏药都带着呢。对了，听说你要来，我给你备了个小礼，”秦罗娘掏出个木盒，轻轻放在她手上，“你看看，还喜欢不？”
打开一看，是狼皮制成的护腕，中间镶嵌着大块绿松石，内层还有装银针的小孔。苏唤月立刻戴上手，笑道：“谢谢阿姊，我会好好珍藏的。”
秦罗娘又凑近她几分，说：“苏娘子，我有个事，想拜托你。”
“阿姊请讲。”
“我见你和陆知县关系好，能不能，烦请你同他讲讲理，别给我阿弟安排县衙的活，那里面水很深，不是他个孩子应付得来的。”
苏唤月有些为难，这是陆今安作为知县的私事，不是一个外人方便插手的。
她权衡一番后，从容讲道：“阿姊，我知道你心急，可毕竟公事难与家事掺和。这样吧，我陪你去和陆知县约个地点谈谈，有我在，你只管大胆说就好。”
秦罗娘忙点头说：“多谢阿妹。”
继续在营帐里捣鼓半天，另一个同住的人也来了，就是西街区屠夫家的娘子。她同马大娘一样壮实，刚放下包裹就热情地打起招呼，还给她们分吃偷拿来的猪肉脯。
名字也如人般豪气，王策泠。
“说起这名字呀，可有个故事。听说我娘怀上的时候，梦见天上飘下一只羊，脖子上就挂了个铃铛，发出泠泠的响声。我爹娘希望我能管好家里猪羊肉的生意，又找说书人算上一卦，才取了策泠之名。”
苏唤月大笑几声，怀里抱着酒袋，脸上已经抹开一缕酡红，“我的名字，好像是从大文豪的诗里摘出来的，呵呵。策泠阿姊，你在学堂念过书么，识得好多字。”
现时夜幕低垂，星河静静流淌其间，三位娘子找了块清净的沙石地，点起小簇篝火，喝酒谈心。
王策泠正灌下一大口酒，抬起袖子擦净嘴角，说：“以前的沨县，只有富贵人家请得起先生私授，我也是和主薄家的娘子关系好，才蹭来个读书的机会。”
她突然抬起头，望向山头的明月，笑得灿烂如花，言道：“可是，陆知县来了，就不一样了。他竟然把西街区的商行说服，分出祠堂后面废弃的草舍，重修成学堂，有时还会亲自来讲课，想去的人搬条凳子就成。”
“他也会去讲课？”苏唤月偏头问道。
“这学堂刚办起来，我日日都没缺席，也只见过一回，”王策泠敲了下她的肩膀，压着声音说，“你觉得，陆知县，好不好？”
苏唤月似乎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整个人缩成一团，手指也紧紧攥住衣裳。
在她眼里，他，是天下第一好。
借着酒劲翻涌，那些相处的细碎片段，走马观花似的闪过脑海。触碰后缩开的指尖，交换信任又分享野心的交谈，她忍不住走近他，走近那轮心底的明月。
千万思绪，最终化成了———
埋下头后的轻微鼾声。
“就这酒量，还敢和我讨酒喝，”王策泠笑着背起她，又扭头看向秦罗娘，“秦掌柜，跟我们一起回去不？”
秦罗娘一直闷头喝酒，话也没说上几句，阴沉着脸，似乎有些心事难安。
她叹了口气，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儿。”
火堆渐渐被风吹灭，孤零零的身影藏在白石滩间，映着清冷的月色，犹如落了一身的雪。她闭上眼，努力咽下嘴里的酒，感到那液体失了本来醇正的甜味，只留下化不开的苦。
身后传来沙沙的响动，几不可闻，秦罗娘仍是立刻察觉，收拾好所有情绪，也如月色般变得冷淡。
“今夜主子找我何事？”
“罗娘。”轻柔的呼唤响起。
秦罗娘微微瞪大双眼，连忙回过头，沈瑾就站在她身后，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她平静的表面下，泛起一丝波澜，秦罗娘一时晃了神，朝那飘渺的身影猛跑几步。
却又在接近的刹那，她放慢了步调，手也规矩地置于腹前，低头行礼道：“瑾郎，你怎会亲自来找我？”
沈瑾将她圈在怀里，解下披风罩在她身上，说：“夜里风凉，可要照顾好身子。”
“想你了，让我抱会儿，”沈瑾在她额前印下浅吻，满足地叹了句，“你最近不怎么来府上，我都以为你快把我忘了。”
秦罗娘贴着他发热的身子，脸上都熏起淡淡的红晕，轻声低语：“你突然来这，不怕被别人看到，乱嚼舌根。”
“北边的营地在举行盛会，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我找了个借口离开，没人见着的。”
“瑾郎，唔……”秦罗娘的气息粗重几分，眼里荡开水光盈盈。
沈瑾缠绵地吻上她的唇，时而轻啄，时而热烈，手臂愈收愈紧。他将鼻尖对碰，眼底溢出炽烈的渴望，哑着嗓子问：“你喝酒了？”
“没喝多少，还醒着。”
沈瑾伸出手指，描摹着她的面容，从眉梢划到下颌，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唇抵上她的眼，默念道：“罗娘，多来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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