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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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足坠湖事件之后,虞棠见着青年都是绕着走的。

经过湖心小筑时,虞棠不经意间瞥见青年冷白的侧脸,依旧是清冷如雪的面貌,阳光一寸寸洒在他的睫毛之间,衬得他宛若画中神仙,浑然一体的不食人间烟火和隔离尘世感。可就是这样一个出离尘世之人,咋夜竟然跟她一同成了落汤鸡。

与她疏离的态度不同,千重樱与谢怀慈的关系随着教习剑诀的缘故日渐拉近。千重樱经常一边练剑,一边同谢怀慈嬉闹。

就拿剑诀这事来说吧,虞棠不得不承认...她是没有天赋的。就好像千重樱能酿灵酒,她就只会酿造粗鄙之物,她好像除了种菜...什么也不会,是个立在鹤群里的丑东西,没有一点用处。

可是呢...她其实是不太乐意待在这个尴尬的位置的。为了在弟子们和谢怀慈面前树立起新的形象,虞棠不分昼夜地练习剑诀...她再也不要在千重樱跟前丢丑了。

老实说,虞棠是有一点嫉妒千重樱的。明明千重樱没得罪过她,她呢?恶意地揣测小姑娘的用心。这样一来,她与那些心地坏透了的烂人又有什么区别。她真的...真的好恶毒,恶毒到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她拼了命地想要抑制住这股念头,但终究是徒劳。

虞棠厌弃这样的念头,借着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她练剑的频率更高。

在天微微亮就很早起床洗漱,在夕阳落下山,伴着月光下山,可以说勤奋到手臂都酸软了。

既然天赋不行,那就努力...努力总该能追上他们的步伐了吧。

她一向不喜欢轻易言输,更不喜欢自我厌弃。

况且她来隐仙门的目的,是寻仙问道,可不是儿女情长。她要修道,要在这方天地稳稳地立下来。

即使依着虚幻山涧的情分,虞棠也不愿意躲在谢怀慈羽翼的庇护之下。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终有一天会取得隐仙门弟子们的尊重。

她知道的...如果跟个菟丝花一样依附别人,别人也厌烦的。既然自己不喜欢,也不愿麻烦他人,练剑就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千重樱剑道上的天赋,虞棠是极为羡慕的。她不想要众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千重樱身上,害怕在下一次练剑时...又会丢丑,更恐惧自己于修道一途希望渺茫。因此,每当一有时间,她就会到云落崖修行练气诀。

千重樱天生剑骨,无论是对于剑意的理解,还是道的真意,都领悟得十分快。也因如此天资,她并不喜欢枯燥的修道生活,她更喜欢将时间花在酿酒、制香之类的风雅之事。

因偷盗神器一事,隐仙门已在修真界发布了通缉令。但即便如此,也寻不见秋衍仙尊一丝踪迹。

近日来,清水村一处妖魔泛滥,掌门念着那是虞棠的家,决定让谢怀慈带着虞棠和千重樱她们一起去村里斩杀妖魔,以庇护当地的村民。

妖魔占领的村落笼罩在黑沉沉的夜里充斥着不详的气息,零零碎碎的小妖游走在村落的边缘,谢怀慈御使剑诀,以剑光迅速斩落它们的头颅,顷刻之间血雾弥漫。

然仅是一瞬,落下的净尘诀就将污秽处理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零星点儿的游魂,就拿给虞棠和千重樱她们练手了。

眼见着游魂处理得差不多了,虞棠眼尖,瞥见了灌木丛下的动静,登时叫了起来,“有东西!”

低矮的灌木下,瑟缩着一只黑色毛皮的小猫,那只猫咪虽然脏兮兮的,但长相还是较为乖巧的,可乖巧是一码事,在民间,特别是农家的认知里,黑猫又是称之为玄猫,是亦正亦邪之物,总之有那么点儿不详。虞棠看到的这只猫毛发油亮,没有一丝杂质,在玄猫中都是少数,那双水润的圆眼,怎么看怎么可爱。

在乡下时,虞棠虽然时常听说关于玄猫的恐怖故事,但凭心而论,她是不信的。小动物就是小动物,哪儿有什么不吉利的呢?

可爱,黑色的毛绒绒,软在了虞棠的心尖子上。

“虞棠,别过去啊!”阿蓉一看急了。

虞棠捏诀收剑,再往自己身上扔了几个净尘诀,确定没有血腥味后,朝阿蓉的位置甩出一句话,“我去抱小猫...”

清水村本就因妖魔之乱荒废,才走出几步路,枯树上的乌鸦就叫个不停,是粗噶到难听的声音。越往里走,阴冷感就越强,再配合动物诡异的声调,令人毛骨悚然。虞棠一路目不斜视,将胆子提到最大,装作什么都不怕的模样。好不容易抱起小猫,虞棠急切地想要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小收获,提起全身的力气,朝来的路上跑去...她想,他们肯定也很喜欢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绝对会夸她的。

在距离近得只差一层土墙时,少女清灵的笑声忽而响起。

虞棠微怔,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将将平复后,她迈着较小的步伐绕过墙的拐角,来到正路上。

但才走几步,她就愣在了当场。

千重樱坐在一块大的青石板上,眉尖微蹙,月光下小巧、白皙的脸,因吃痛而两颊微粉。少女眼含水雾,露出沁出青紫的踝部。对面的青年弯下腰,目光落在伤口上...

或是他正经的神色太令人不高兴,千重樱撑起身,近乎与他鼻尖相抵,笑眼弯弯,“师兄,你还是担心我的呀!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伴随着他的怔然,是少女抵近的笑颜与逗趣的语调,“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师兄,我好痛,亲我一下嘛...就亲一下,就不会痛啦!”

“唉...要不是为了你...我都不会来这儿的,你看我对你好吧...所以你得报答我,不说亲我,那抱我起来总可以了吧!”

想起上次他不理她的事,她专挑为难的词。

谢怀慈袖下的指尖收拢,眼睫颤了颤,“你...没事便好。”

“你真无趣!我都怀疑你长没长心...还是小时候的你可爱点...”

千重樱忽然起身,双手压下了他的肩膀,将脸凑近到他的眼前,趁着他不注意挼了一把青年垂在肩前的发丝,然后眼神晶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

少女的眼瞳是黝黑的,就跟黑曜石一样,正因为色泽纯质,所以定睛的时候就显得格外认真。满目都是放大了的她,谢怀慈双目瞪大,袖下的手指握得更紧。

她还是第一次离自己那么近,近到可以闻见她身上的花香。每当她睫毛一动,那份不自然的感觉就越是强烈一分。

千重樱瞪着就快要僵硬到成了石像的人,似乎是害怕玩大了,就一下子缩回了手,可很不巧的,指尖擦过了青年的手腕。

平日里,他人冷冷的,就跟陈年的积雪一样,没想到他的肌肤也跟他的剑一样...温度低得感人,千重樱讶然了下,旋即撅起唇找补道,“好凉啊!你是雪做的吗?!”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就跟糯米一样...谢怀慈不自然地别开眼,心脏仿佛也滚烫得厉害。他一次生出慌乱感,想要逃离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青年异常的神情转瞬间落入千重樱的眼中,她知道自己玩儿过了,心下一镇静,就决定坐回原来的大青石板。

“师兄,刚才我实在是太痛了,我不该亲近你的...”

这一次,她起得太猛,脚踝本就受了伤,疼得她龇牙咧嘴,自然身体的平衡就不能保持了。一个不慎就朝地面摔去,幸在关键时刻,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扭头一看,是谢怀慈,千重樱顿时羞愤欲死。

怀揣着各自隐秘的心思,他俩拉开距离,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只是这心底的波澜是否平了,就不知道了。

听见脚步声,谢怀慈转过身看着虞棠,迟疑了些许方道,“你回来了,我...”

“虞棠,你回来了啊!”

千重樱朝她招了招手。

虞棠怔愣住,她连走路都忘了,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俩。

谢怀慈的指节握得泛白,他与虞棠对视,心中升起不自觉的害怕和无措。

至于这害怕和无措的根源是什么,他却不能,也不敢追溯下去...

虞棠感觉一股寒意涌向心头,眼睛还有双腿,都不听使唤了。眼底是发涩的,脚步是僵的。喉咙眼儿,就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

月色下的村落,有一种静谧的美,全然不似方才狰狞,是一副极为恬淡的乡村之景。千重樱双手撑脸,眼神闪闪烁烁的,有着初识情爱的慌乱和隐藏秘密的兴奋感。

强忍下眼里的酸涩,虞棠再次抬起头来,她强装出一副无所谓,满不在乎的态度,“那个...我刚才看见了一只小猫,你们...你们喜欢小猫吗?要摸摸它吗?能帮我照顾一下它吗?我等会儿就回来...”

虞棠不想再继续这样的气氛,她走到谢怀慈的跟前,将猫猫递给他,不再与他说一句话。

谢怀慈拉住她的袖口,涩然道,“虞棠你...”

她来时都是欣喜的,甚至脸上还带着笑。可为什么...就是一刹的时间,就尽数湮灭。

虞棠冷静地掰开他的手指。

撞见她的眼神,就好像要失去什么东西,谢怀慈莫名心慌,他想要拉住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但又觉得这不妥,他不应当强留下她,她毕竟不是他的私人之物。

他纠结了,远比面对众人的诋毁要难受。

“你到底想怎样!?”

月光下的青年冷得就像霜雪,偏生霜雪容貌的人,神情不是那么冷淡,他眉头微蹙,纤长的睫毛动个不停,是慌到极致的表现。但面对他的异样的行为,虞棠非但没有高兴,反而烦恼不已,她急得心如火烧,猛然间推开了他。

对面姑娘的眼神,已从慌乱转为防备、厌弃,谢怀慈莫名的不适,一时之间,解释的话语窜在喉咙中间不上不下,他张着唇...静默地看着她。

“就是...就是我肚子疼,对!就是肚子疼,我不是故意推你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虞棠刚刚开始说得结结巴巴的,但说到最后,语句反倒顺溜了一些。她竭力表现出正常的状态,不让他们看出自己的失落。

每说一句,虞棠的头就埋得更低,视线也一直落在脚下的绣花鞋上。盯了会儿繁复的花纹,她抬头看了一眼谢怀慈,就扭头跑掉。

夜里的村庄,就跟潜藏着怪兽似的,她应当是害怕的。可是...可是一面对那样的情景,她宁可立即逃开。

正好月亮不太大,他们都看不见自己的痛苦的神情,那样也好,就可以当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她好怕自己掉眼泪,那样的话...就真的好丢脸。

她沿着乡间的小路走,走过巴蕉林,顺着后山的路...神色恍惚地停在橘子林下,虞棠伸手摘了一大团橘子花,猛地一嗅,是清新到说不清的味道,嗅了会儿,她就一把扔在地上。

说真的,她其实不太喜欢橘子花的,毕竟这东西味道于她而言有些特殊,谈不上好闻,也谈不上臭。

但她宁可撕着橘子花玩儿,也不愿意回去看着他俩。

虞棠蹲在地上,细数着橘子花的花瓣,就仿佛这样...可以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

按理来说,他们是来铲除妖魔的,肯定待在一起才是佳选,落单可能有危险。可事实上呢?他们完全不担心自己,可为什么...千重樱只是扭到脚,谢怀慈就那么紧张,自己呢?都不见了,可不见得有多紧张...说不定他们正说得开心呢!

真是够落魄的了。

她就跟草芥一样无关紧要。

玩着橘子花瓣儿约莫过了半晌的时间,橘子林里才终于出现了第二个人声音。

阿蓉脸上笑嘻嘻地冲她打招呼,“虞棠,你不是去找小猫了吗?我回来怎么没见着你的人影,你干嘛去了呀!”

虞棠唰一下站起来,连忙将橘子花瓣儿往后一背,故作正常道,“我...我觉得这里景色不错,想在这儿待会儿。”

阿蓉走到她的跟前,完全没意识到她的异状,“原来是这样啊,你也真是的,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还有呢!樱樱她摔伤了脚,你好歹也保护一下她吧,可别顾着自己的开心。不管怎么说,同门的安全才是第一位,你也是不知事...万一,你身陷险境,可别赖在我们身上啊!反正你都不替我们着想...”

虞棠扔下橙子花瓣儿,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努力地压下了负面的情绪。同时暗示自己,不过就是挨在一起,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又不关她的事,她可以不在乎的。

就是这样的,那是他俩的事,她又何必在意呢?!

有了心理建设,虞棠紧紧地跟在阿蓉身后,等回到村里的院子,眼前的情景让她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呆愣愣地立在那里。

虞棠的手里捧了一大抱橘子花,可此时她浑身木僵,零碎的花瓣儿从指缝簌簌掉在地上,沾染了零星点儿淤泥,黑与白的反差是极致的...就像她的心情一样,低落到谷底。

农家的院子里,基本上都会凿出一个蓄水用的石缸。不仅可以用于干旱时的救急,又能用来洗洗菜。而现在石缸里躺在一只淹死的小猫...正是虞棠救下的那只。

她张口难言时,少女欢悦的声音由远至近,扑腾至跟前。

“虞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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