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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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韫宜醒来时，贺家上下静悄悄的，她以为时间还早，索性换了衣服出门溜达。

走到街上才发现，西边金乌坠地，晚霞卷着天际的云朵铺开灿烂的金红。

姜韫宜脚步渐渐慢下来，心里直犯嘀咕：我不会把白天都睡过去了吧......

不应该啊，她特意逆着方向经过了布坊门前，彼时防盗的电子卷帘门还处于闭合的状态，要么是贺老师离开了，要么他也没睡醒。

疑惑间，姜韫宜转悠一圈，已然走回了桂安巷。

街上没什么人，寥寥几个人影仿佛虚幻的投影，与她隔着一段距离，显得极不真实。

姜韫宜停在布坊门口，看见紧闭的卷帘门已经掀了上去，玻璃大门却仍旧锁着。

她趴在门上朝里看，逮捕了一只偷偷扒拉猫条的小猫咪，贺老师不见踪影，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干什么呢？”身后倏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姜韫宜转过身去，却被一大捧青白的芍药花挡住了视线。

贺旻章将花束略向下移了几寸，露出一双笑盈盈的蓝瞳，咧着一口白牙傻乎乎地冲她笑。

他看起来和平常有些不同，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身上的那种少年感更加明显了。

声线听上去似乎也更加清泠，更加接近发财的音色。

“姜姜。”他把花往前递了一点，“送你。”

傍晚暮色四合，夕阳余晖自他身后倾泻而下，像一方细纱织成的幕篱，包裹住两人，淡淡的花香在人为形成的狭小空间里流淌。

“送我？”姜韫宜背靠着门板，鼻子下方是一大束盛开的芍药，显然已经避无可避，索性接过来。

面上的困惑却加深了许多，问：“好端端的，送花做什么？”

贺旻章边打开布坊的大门，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责备她竟然不知道送花的原因。

但贺老师向来不会真正地责怪姜韫宜，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

不过他也不想直接告诉她答案，于是小小地暗示道：“芍药的花语是情有独钟。”

姜韫宜点了点头：“所以？”

贺旻章闻言，沉眸盯看她几秒，最终一言不发地朝二楼走去。

姜韫宜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思考贺老师为什么动作如此自然，便被潜意识催促着，匆匆把花放在接待台上，追了过去。

卧室自带的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脚步一顿，停在房门口，双臂环抱在胸前，垂眼盯着不远处的床铺发呆。

床头摆着两个枕头，枕套是很明显的情侣配色。

姜韫宜自己住的时候也有两个枕头，但另一个是太阳花抱枕，而非眼前这个大小高度看起来和她的枕头如出一辙的乳胶枕。

被子倒是只有一条，看不出什么花样。

姜韫宜走进去，浴室门恰巧向内拉开，她和只围着一条浴巾的贺老师撞了个正着。

贺旻章伸臂揽住她，将人扶稳。

他浑身浸透着温热的水汽，额发沾湿耷拉在眉前，未干的水珠顺着挺翘的眉骨滑落，又被睫毛托住，最终啪嗒一下，滴落在姜韫宜的手背上。

姜韫宜仿佛被什么火星子燎伤，手指微微抽动，头顶却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闷哼。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按在贺旻章光裸的胸膛上，掌心严丝合缝地与他肌肤相贴。

手指细微的动作不像逃避，反而近乎大胆地挑衅、赤|裸地摩挲。

“你你你你怎么戴这种东西啊！”姜韫宜抬眼，看见他潮湿的发顶支起一对猫耳，颜色和发财的毛色相近。

贺旻章拿那双无辜的眸子看她，他倾身靠近，低下头，牵住姜韫宜的手腕，带着她摸上了毛茸茸的猫耳朵。

姜韫宜挣不过他，任命般合上了双眼。

手心传来的触感倏地放大几分，有温度的、会动的猫耳......她下意识地捏了捏，腰上却被另一股力道束缚住。

姜韫宜睁眼，扭头望过去，是一条漆黑劲瘦的尾巴。

一定是我起床的方式有问题，贺老师他怎么变得发里财气的！

“姜姜，你不喜欢吗？”贺旻章俯身抱住她，温乎乎的前额抵着她的肩窝，撒娇般蹭了蹭。

他的声音中充满控诉的意味，细听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也不记得芍药花的意义，甚至对我的耳朵和尾巴露出了陌生的表情。”

有什么湿漉漉的液体润湿了姜韫宜肩颈处的衣物，下一秒，贺旻章泛着鼻音的话语传来。

他说，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姜韫宜本该一把推开这只黏糊糊的大猫，却红着脸默许了对方的所有行为。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驳他，问他“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而是想要安慰对方，告诉他，我一直很喜欢你。

喜欢......贺旻章么？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在脑海，便如同种子落地生根，迅速地在她心底蔓延出枝丫。

“不行。”姜韫宜还是狠心地推开了他。

贺旻章受伤地向后退了几步：“什么不行？”

“你不是有个很喜欢的青梅竹马么？”小姜总从记忆深处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抬手止住他向前的动作，“你明明还喜欢她。”

贺旻章没有否认，并且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对，我还喜欢她。”

姜韫宜：“？”呔，渣男！

她找了张毯子盖住不好好穿衣服的贺渣男，屏蔽了对方企图色|诱的意图，冷静下来。

贺旻章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问：“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姜韫宜瞪大了双眼，以一种“你还有脸问”的表情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知道？”

话音刚落，贺旻章径自离开了房间，他的背影显出几许仓惶，隐隐有些落寞。

姜韫宜仿佛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她垂眼盯着地面，小声嘀咕道：“我难道应该知道对方是谁吗？”

贺旻章在还是周时虞的时候，向她描述过心上人的样子。

安慰他、送他水果，但安慰人会说“别哭，很丑”，送出去的葡萄又酸又涩。

姜韫宜一直以来代入的都是周时虞记忆里的白月光，但如果那是贺旻章喜欢的人呢？

葡萄......她一下就想起了小院里的葡萄架。

难道说，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

姜韫宜再一次从床上坐起来，这次是真的醒了。

她睁眼的瞬间，下狠手捏了一把大腿，紧接着吃痛地撒手，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和时间。

正确的、合理的，早上七点半。

她解锁了屏幕，发现界面还停留在裴桢发过来的那篇文学巨作上。

姜韫宜扫了一眼，总算想起来为什么梦里的场景那么眼熟了，这不就是男女主产生了一点小误会之后发生过的事吗？

破案了，都怨裴医生。

但她敢说自己对贺旻章就没有一丁点逾越友情的想法吗？

她不敢，姜韫宜摸了摸被面上团簇的花纹，似乎无法坦荡地说出“我没有”。

然而，男女之间的喜欢于她而言着实有些抽象了。

小姜总从不缺追求者，却没有为谁驻足过，她的目光流连过那些或年轻或成熟的面孔，像打量一件商品一样，观察每一个人的特点。

情爱和她的生活一样无趣，外婆去世前，她的生活就是学习、工作、赚很多的钱，然后混吃等死。

接手布坊后，她的生活依旧是学习、工作、赚很多的钱、混吃等死。

唯一不同的是，她学习怎么养猫，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兴趣更加认真地工作，赚很多的钱想把之姜的业务开遍全球，然后和她的猫一起，混吃等死。

变量不是云桥镇和外婆的布坊，而是身为发财的贺旻章。

姜韫宜捧着脸发了会儿呆，决定向博览群书的爱情学者裴桢医生，咨询一下情感问题。

[jyy]：我有一个朋友，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觉得喜欢是什么感觉？

裴桢收到消息的时候，刚拎着包子在工位上坐下。

你有一个朋友，她眯了眯眼睛，哼笑着翻译了这句话，姜韫宜喜欢上了一个人，但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

自觉发现了惊天秘密的裴桢咬了一口小肉包，哼哧哼哧打字。

[木木]：首先，我是个兽医，不是心理医生

[木木]：其次，你问我，也算问对人了

裴医生忙着吃饭，嫌打字麻烦，干脆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姜韫宜望着屏幕上刷刷弹出的几条时长60秒的语音条，怀着满满的求知欲点了开来。

“你，哦不是......”裴桢张嘴先打了一个嗝：“你这个朋友在面对她喜欢的人时，是什么心理呢？见到人会不会心跳加速，对视时会不会感到害羞想要逃避，遇到美好事物会不会产生分享欲？见不到对方会不会想念？会不会为他担心？”

姜韫宜被一连串的“会不会”砸得晕头转向，反复听了几遍，才捋清楚其中的逻辑。

心跳加速肯定是有的，贺老师长了那样一张漂亮的面孔，更有一双深邃的蓝瞳，对视时怎么可能不感到害羞？

分享欲也是有的，就连暹罗猫坐坏了她的蓝草，她都下意识地想要向他抱怨两句。

而想念，早在他出差的第一天就悄然出现，在工作间隙、目力所及的小院内，在夜深看见手边的小猫时。

姜韫宜揉了揉发烫的耳根，唇角无意识地上翘，低头给裴桢回消息。

[jyy]：[拇指][拇指][拇指]我转述给我朋友

[木木]：客气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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