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吴香》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陛下，奚娘子已在里面候着了。”
听着动静，对着窗外下弦月出神的奚骊珠收敛了神思。
随着脚步声临近，交叠置于小腹前的双手缓缓收紧。
内殿烛火通明，恍如白日，足够穆崇渊看穿她的拘谨与不安。当然还有别的。
今晚是冯度亲自作的安排，是以她一改之前素面朝天的模样，春山淡扫、芳靥轻匀，颇具妩媚之姿。湘妃色的春衫略显单薄了些，布料却极为垂顺贴服，将己身的优势凸显无疑。
穆崇渊移目看向她身旁不远摆放着的美人觚，长身细腰，正如亭亭玉立窈窕生香的美人。觚内插着的时鲜花卉却比不上鲜活生动的美人面。
时间推移，灯影幢幢下，衣上的颜色似是一点点晕开了，晕染上了两颊。奚骊珠把头愈低了些。
穆崇渊的视线便就落在了她白皙如玉的耳廓上。收回目光，擦身向床榻走去。
见她仍旧杵在原地，倒也没有动怒，淡淡道了句：“过来”。
奚骊珠转身朝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上。
但就这么点距离，根本也容不得她磨蹭。终在一步开外停下。
“近前来。”穆崇渊见她鹌鹑似的，一拨一动，罕见地生出些趣味。
奚骊珠低眉半蹙，依言近前。
“为寡人宽衣。”
床榻在她进来之前就已铺设好，此时宽衣自然是要就寝了。
奚骊珠心下一紧，好一会儿才缓缓伸出手去。
他刚刚沐浴过，头发披散着，擦得半干，水气中夹杂着奇楠沉香的味道。
取下外面的披风，内里便是细绫寝衣。
犹记得山洞中为他解衣时所见，筋肉并不似寻常武将那般虬结贲张，不薄不厚适中的一层，劲瘦精壮、蓬勃有力，突而暴起的一刻犹如蓄势待发的山野猛兽……养伤这一阵消瘦了不少，线条起伏依然明显。
奚骊珠的手在触到衣襟时却顿住了，指尖轻颤着，无论如何前进不得。
一番天人交战后，就见紧绷的双肩突而卸了力道，似是做下了决定。
待要缩回去，那只手却兀地被捉住。
奚骊珠蓦然抬头，眸中光影凌乱，“陛、陛下。”
跳动的烛火在穆崇渊眼底投下一片幽晦，没有那一晚的锐利，远比那一晚要可怖的多。
宽大的手掌将她完全包裹住，掌心是干燥温暖的，奚骊珠却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用力把手抽了回来，倒背于身后，趔趄着往后退，惊慌且失措：“不，我、我……”
她退一步，穆崇渊便进一步，始终像一座高塔将她完全笼罩。地衣上的两道影子渐渐交叠。
“冯度该告诉你今晚所为何来。”
奚骊珠愣愣望着他，说不出话。
她岂能不知今晚地召见意味着什么？
只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即便错不在她，可这又岂是论是非对错的地方？乐陵王那样尊贵的身份尚且受到了重惩，魏主倘若追究，她和同伴一个都活不了……
冯度语重心长软硬兼施，又有种月她们在旁苦苦劝说哀求。总之，若不想带累她人、若还想活命，似乎唯此一途。
偏偏一颗心油煎火烹，痛苦得厉害。
在他直白地注视下，奚骊珠尤其感到难堪和窒息，像被扒了皮扔到案上的鱼。她甚至想不清楚，眼下这般和那晚被人强迫着究竟有何分别？忍了又忍，还是泪盈于睫。
穆崇渊见她这样，面上冷然，道：“你不愿意？”
事实上，她的不愿意太过明显，从进殿的一刻穆崇渊就发现，她虽摆着迎候的姿态，却全无媚好之意。
他视而不见，只以为她出现在此就意味着明白自己当做什么，那么那些曲折幽微的心思便不重要。
奚骊珠忍泪施礼：“好叫陛下得知，既嫁之身，本不宜侍奉陛下。且我与夫君情比金坚，约定此生无二、之死矢靡它，永不相负……”
穆崇渊早已知晓她已然嫁为人妇，并不甚在意。听到她这番言语始有些五味杂陈。
直起身，后退一步，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之死矢靡他？”语气很不以为意。
“你怎知他还活在世上？纵使活着，人心易变，你又怎知他不会负你？”
“我之所以苟活至今，是因为还有念想，而他好生活着便是我的念想之一。或许只有木心石腹才能至死不变，我二人都不是，但我们都愿意做出尝试。既许下诺言，在对方没有负约之前，我绝不会先做那背誓之人，否则——”
“否则你当如何？”穆崇渊瞥了一眼那美人觚，“像对待乐陵王那般，还是——”
他没再说下去。突而有些意兴阑珊，于榻边坐下：“寡人不喜勉强人，你既不愿，便罢了。”
奚骊珠一怔后，如释重负。
这些日子的相处，魏主其人她或许仍看不透，却本能觉得他不像是喜欢行那强逼之事的，这一向也未见他如何看重女色。
不想竟真得如愿。
穆崇渊枕手躺卧于榻，“乐由情起，此情此景，可有心情吹奏一曲？”
奚骊珠回神，不好再拒绝，低声道：“埙未带来。”
“这好办。”穆崇渊即刻吩咐下去。
两人一躺一立，仍旧无话，淅淅沥沥的雨音隔窗入耳，愈显得室内空旷静谧。
小黄门很快取了埙来，又搬来坐具。
奚骊珠跪坐在床榻之畔，看了榻上人一眼，一时有些犯难。
“山洞那晚，”穆崇渊阖眼，提醒了一句，“寡人听到的乐声。”
奚骊珠愕然。
当时他高热不退，以为他要不行了，见他实在痛苦煎熬，本着为他送别之意，也是物伤其类，才有感而发。怕引来人，并未用埙，只是轻哼而已，不想他竟还有意识。
“那首曲子，”奚骊珠停顿片刻，“叫《哀郢》。”
单听其名也知这是依据屈子《楚辞》九章之哀郢的词意而作，哀悼的是楚国郢都被秦国攻陷、楚怀王受辱于秦，百姓流离失所之事。家国之恨、身世之感……他当真要听这个？
一片沉默，良久才听穆崇渊道：“无妨。”
冯度以为今晚的事算是成了，内殿却突然传出呜咽幽远的埙音，全无欢悦情好之意，别提有多深沉悲凉。
听着听着，冯度的一颗心也凉了半截。
深更半夜，冯度亲送奚骊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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