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撷吴香》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掖庭生活就这样在一片忐忑不安中开始了。

刚入宫的宫人均有专门的教管姑姑,那姑姑姓佟,十分严苛,动辄打罚。

迫于淫威,她们六个已在最短时间内习得了掖庭规程,牢记于心、不敢稍忘。

宫人日常的主要任务无不是围绕皇帝后妃起居饮食诸事展开,如洒扫宫院、晾晒幔被、刺绣缝作、熏熨衣物以及造办做饭和其他杂役俗务等,琐碎又繁杂。

这还是稍体面的、能在各宫娘娘跟前伺候的得脸宫人。

这些人吃住往往也都随各宫主子,为便于随时传唤,住的也是距离主子寝宫较近的配房或耳房,并不住宫人院。

普通宫人劳作更为艰辛,要负责宫城中各类粗细杂活,包括浆洗衣服、暴晒布料、缝纫织绣,以及洒扫殿堂庭院、看守宫苑门户,乃至照看园林、灯烛、仓库等等。

吃的一般,住的房屋也更低矮简陋。

但真正生活在宫廷最底层的是奚官奴,处境比之普通宫人更不堪,弊衣疏食,做的也是最繁重的那类杂役,似看门守值和宫门洒扫之役是万不敢奢想的。

奚骊珠她们就被分去了暴室。

暴室原是内廷织作之所,后来设立了织染署和内苑绫锦局,这里就渐渐变作了宫人狱。

不过织布的那些作坊依然保留着,和舂米、浣洗一样,成为惩罚性的劳动。

而从事这种劳动的除了罪官家眷和触犯宫规的宫人,犯有重罪的妃嫔也会被遣送至暴室劳作幽禁。

再就是她们这些人了。

按理这应当算是个热闹的所在,然除了机杼声、杵捣声、淅沥的水声以及匆匆来去的脚步声外,鸦雀无闻。

手执鞭子的暴室令来回巡视监工,别说交头接耳,便连眼神也不敢随意交接一下。

奚骊珠、葵香和种月被分去舂米,播云、春纤、秋窈三个则在浣洗池那边浣衣兼晾晒丝麻,一天中只有傍晚回到宫人院才能碰头。

舂米就是把稻谷放入石臼里,用舂米杵捣去皮壳。舂出来的壳就是米糠,剩下的便是米粒。

舂米杵不知什么材质做的,坚硬非常且沉得厉害,手上的血泡消了又长,然除了咬牙与它作伴,再没有别的办法。

在此起彼伏的杵捣声中,奚骊珠不合时宜地想起那首《舂歌》:“……终日舂薄暮,常与死为伍。相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她与故国相去没有三千里,可也盼不来青鸟送信,把她的处境告知——告知谁呢?这世上若还有人惦念着她,怕也只有杜郎了。可杜郎他们究竟在何处……

旁边的葵香身子一软,忽而往后倒去。

奚骊珠停下动作,托肘扶了她一把。

“饿……”葵香浑身发软,全靠木杵支撑身体。

一日两食,食不饱肚,还要做如此苦力,怎能不饿。

奚骊珠看了眼正背身朝那头去的暴室令,低声道:“再忍忍,太阳要落山了。”

落山了就能回去了。

能做暴室令的人就没有耳聋眼瞎的,舂米室好几排人,也并不安静,她还是精准捕捉到了异常所在。

返身快步而来,人未至鞭风已到,好在大部分力道都落在石臼上,只有鞭尾扫过了手背。

“不许说话,干活!”

奚骊珠顾不上手背上火辣辣的灼痛,握住木杵杵捣;葵香眼前发黑,凭着一口气机械动作着。

种月担心地看了眼她二人,见暴室令朝她这边来了,赶忙埋头。

终于熬到日落西山。

三人相互搀扶着回到宫人院,囫囵吃了些不冷不热的剩饭果腹,打水胡乱洗漱一番,倒在榻上便就起不来了,浑身散了架似的,哪哪都疼。

舍房条件自也是最简陋的,十多个人同居一室,一张连铺。播云种月靠墙,种月的右手边是奚骊珠,依次排下去是葵香、春纤和秋窈。

种月想起什么,爬起来执起奚骊珠挨了鞭子的那只手,发现整个手背都红肿了,又反过来看,掌心的几个血泡也尽破溃。

她们几个以前在刺史府是做惯了活计的,虽都不是这等粗活累活,适应起来总没那么难。

奚骊珠原本十指纤纤玉笋也似,想也知道没吃过什么苦,这才短短几日,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种月哀叹,问:“这还有两个血泡,要不要找针来给你挑破?挑破好得快些。”

有些血泡原是不必挑的,等它自行吸收即可,然而这种地方哪里有自行吸收的机会,与其生生磨破还不如挑破。

奚骊珠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你躺着吧,累了一天了。”

针线等物什都有定数,要用还得去申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总是要破的,磨破也好挑破也好,都不能及时上药,说不准会感染……

奚骊珠倒也没有别的情绪,身体的乏累导致脑子也木木的,有一桩好处就是不爱胡思乱想了。

“你走路不用眼睛的?!”

门口处突然传来喧哗声,几人探身瞧去,发现是春纤和同一舍房的一个老宫人起了争执,春纤进来时对方出去,一不注意踩了对方的鞋子。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春纤说着蹲下身,用衣袖为她拂去鞋面上并不显眼的灰尘。

廊下有人着急催促:“回头再计较,晚了领不到点心!”

说是老宫人,其实也才二十来岁,语气和神态却已十足老辣了。

就见她闻言翻了个白眼,踢开春纤的手,扬长出门去。

到廊上和同伴抱怨:“一群南蛮!镇日妖妖乔乔的,看着就烦。”

“不是说她们和冯常侍的义子肖全很熟?之前肖全还来看过她们。”

“就来了那一回,你看之后可曾来过?说不准路上有过什么首尾,又给丢脑后去了……虽再做不得男人,薄幸倒都是一样的……”

两人叽叽咕咕说笑着走远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春纤扑倒在榻,把脸闷在镇上,声音带着哭腔。

宫人身份卑微,常年受欺压,经年累月当差下来还不知承受多少压力和委屈,原是极可怜的一群人。

然可怜之人往往又会变得可恨起来,因为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始终是少数,更多是转而将满腔积压的怨气发泄在不如自己的人身上,甚而是那些失宠的嫔妃身上。

听闻先帝时就有失宠的嫔妃因日复一日遭到宫女太监的凌辱谩骂和毒打,最后承受不住而寻了短路。

在这么个踩高爬低弱肉强食的地方,欺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加上舍房拥挤,磕磕碰碰间难免生出些口角是非,她们新来乍到,不想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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