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吴香》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风透轩窗，烛影摇红，阔别半年之久的小夫妻有着说不完的话。
固知君无戏言，可毕竟有过一次出尔反尔，是以奚骊珠这阵子一直疑虑重重，唯恐……直到郎君和杜家人好生生站在她面前。
奚骊珠最惦记的就是杜匀植的手臂，回来的路上在马车内已查看过，伤已好了，就是还不甚灵便。
杜匀植见她抚着曾经的伤处颦着眉不说话，故作轻松道：“好在是左臂，纵使养不好，也并不影响什么。”
奚骊珠不许他这样说：“怎会养不好呢？会养好的。”
杜匀植也便顺着她：“嗯，会养好的。”
两人瞧着对方，突然间无言起来，只有脉脉温情无声流淌。
杜匀植贪恋地注视着她如画的眉眼，看了许久，情难自禁，将人拥入怀中，喃喃着她的名字：“当日丘桓城外与你失散，若丧魂魄，这半年多已来，想着你不知流落何方、将遭遇什么，未曾有过一夜安枕。幸而老天开眼，你安然无恙，我也不至做那别鹤孤鸾。”
奚骊珠鼻尖一阵酸涩，百感交集：“我要是早些得知你们在幽州，早些……你们也就不必如此艰辛劳顿。”主院时鲁夫人提起他们一路上的遭遇，直叹不胜其苦。
杜匀植摇头：“没有母亲说得那般严重。魏主似乎下过严令，那些官军在押送路上倒也不曾鞭挞相欺，至于跋涉的苦，这是谁都难免的，你实在不必为此自责。早不如巧，你可知，晚上一步，咱们今生可能真就见不到了。”
北魏正与后梁作战，幽州作为魏国的边陲要塞，毗邻后梁边境，他们这批人刚迁过去就都被派去了营地，委版筑之役、应烽燧之急，老弱妇孺饲养牛马，他和四弟这样的青壮则要伐木修道。
日复一日，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人难堪重荷，全靠咬牙硬撑着。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灾祸上还能更添灾祸。
“接我们的那些宿卫赶到时，我们正要被调去前线阵地……”说是征战戍守之需，但他和四弟手无缚鸡之力，上了战场纵不是充当肉篱，也与送死无异。
奚骊珠听的也是一阵后怕，下意识抓紧他：“魏主班师前下了安民诏书，外逃流散的乡民陆续都回了城，我盼了又盼，始终没等到你们回来。”
“我们跟着逃难的人群奔着古皋关而去，半道发现情势不对，就近藏进了深山密林，一路上财物散失大半，很快吃食也罄尽了，只能靠着山果野菜充饥。那山里藏了不少人，有些已经饿绿了眼睛，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我和四弟便决定出去探探情况，不想正撞上留守的魏兵搜山。”
他们一直躲在山里，并不清楚战事何时结束的，至于那些安民的举措就更是无从得知。见了魏兵，下意识便是逃，却哪里逃得过？很快便被捕住。
“我二人被押进山找其他人，你也知道四弟的脾性，看着少言寡语，却最是冲动易怒，挣扎间用一截断枝刺伤了督押小吏的眼——”
其实那些军卒事先强调过不会对他们如何，只是遣送回原籍，因为上面有令，不许浮游在外、夺农妨政。
杜匀植半信半疑，杜匀楷却是一字不信。山里待了那么久早已是草木皆兵，到这会儿心神更是紧绷到极点，发作起来不计后果，杜匀植阻拦不成反而弄折了手臂。
事后才知，各地守令秉着寻常民户能不离散尽量不离散的原则，被选定北徙的那万余人皆以浮逃户和鳏寡孤独为主。
杜家本可以躲过一劫，继续在金洛安居，就因杜匀楷的一时冲动，一家人直接上了北徙的名单，且被分作两下，善织的杜葆珍被送往都邑，余下的迁往幽州。
“令璎，你……当真去了那个山洞？”讲述了被俘北上的大致经过后，杜匀植忽而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问题小姑也曾问过她，语气有些奇怪。
考虑到她当时精神不算稳定，奚骊珠也未多想。
以为杜郎是从她那得知的，嗯了一声。
握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我猜到你可能去了那里，你只要活下来一定会去那里等我。我要回去找你，母亲她百般阻拦，不惜下跪恳求。‘为人子，止于孝’，我只能艰难做下决定，等把父母送到一个安稳的所在再回去寻你，生生死死咱们在一起也就是了。怎奈进山后二老相继病倒，四郎和五娘尚担不起事，就这么拖了下来……那次我和四弟出山，是不打算回去的，我已嘱托四弟，请他代为尽孝，我要去‘老地方’寻你……”
话至此，他语气里已是歉疚满溢：“从接迎的卫士那里知悉你近况后，反倒开始庆幸，庆幸你不曾与我们一起，不曾受到牵累。但我想，这番颠沛流离，你一定也没少担惊受怕，而我却不在你身畔，凡事只你一人扛着。令璎，都怪我……”
“别这样说。”
那等时局下，父母妻儿多的是不能相顾的，大家都唯有被命运推着走而已，他还惦记着回去找她，已经足够了。
又听他说生生死死在一起，心里只剩感动，哪还有怨怪？
杜匀植闻言，松了口气。之后不免又问起分开以来她的遭际。
奚骊珠一五一十说了，只隐去了菅城离宫及建章殿西堂内发生的事。
她心里十分矛盾。
夫妻之间本应坦诚以待，可……纵使她身不由己，他又是否能够谅解她的身不由己，心里毫无芥蒂？
“不早了，歇了吧。”
犹豫着犹豫着，错过了开口的最佳时机，杜匀植出声提醒该就寝了，奚骊珠环着他的腰不肯松。
有些自欺欺人地想着，终归她也没做出对不住他的事，终归魏主还是成全了他们。也就意味着雨过天晴，此类事再不会发生了。
对于她的温存与黏缠，杜匀植是既享受又煎熬，克制着，低头吻了吻她的鬓发。
婵娟当空，放下了心头大石的二人静静相拥着，只觉重逢的良夜实在美好。
建章殿东堂，烛火通明。
冯度靠着槅扇打了个盹，探头往里一看，陛下正挥笔疾书，丝毫没有就寝的打算。
悄悄起身，蹑步而出，不一会儿提了食盒进来，将盘盏逐一摆放在食案上：“陛下，晚膳没怎么用，要不——”
“搁着吧。”
又过了一阵，总算停笔，却也不见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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