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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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在景记得,那时候傅哲还问了她的名字。

她没吭声,翻开语文书的封面,指了指三个龙飞凤舞的连笔字。

只不过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在景两个字,看成刺猬的。

反正这天之后,他就一直叫自己苏刺猬,就算后面知道了她叫什么,依旧喊她苏刺猬。

她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反应。

只觉得这个拽的二五八万又中二的男生,英雄拯救世界的电影看多了。

英雄主义情节严重,满腔热血无处安放。

而她。

只是在合适的时机,恰好以弱者的姿态出现。

满足了他帮扶弱小,伸张正义的英雄梦。

回到家后。

苏在景简单冲了个澡,带上眼镜,继续批剩下的卷子。

批了几道题,思绪始终不能集中在白底黑字的卷子上。

她索性放下笔,打开电脑。

登上已经很久不用的□□。

找到高中时期的班级群。

她八年前就换了手机号。

现在跟傅哲称得上有点联系的,只剩这个古早的、从没看过的班群了。

点开班群,里面除了最近一次同学聚会的时间和地点。

全是没营养的吹牛和追捧。

她又往上翻了几天。

依旧没看到有人提起傅哲结婚生子的消息。

鼠标忍不住放在群聊成员的框内,开始往下滑。

滑到底才找到傅哲的名字。

而他的头像,似乎跟她一样。

一直都是灰色的。

迟疑了几秒。

苏在景收回手,移开鼠标,退出□□。

“啪”的一下,关上电脑。

算了这么久了,这个□□他用不用都不一定。

她还是继续批卷子当祖国的园丁吧。

-

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连续咕咕叫了好几声,苏在景才如释重负的合上笔盖。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拿起一旁不知亮了多久的手机,走到厨房,打算煮几个小馄饨当宵夜。

她先回了几个学生的微信,才拿锅接水。

又打开冰箱,拿了包姨妈文琳给她包的荠菜鲜肉馅的馄饨。

边调汤底,边回逢佳时两个小时前,给她发的【到家了】的微信。

还不等字打完。

最上面就弹出了一个语音通话。

看到备注的那一刻。

不好的预感顿时油然而生。

打电话的是他们班叫张铭嘉的孩子。

半夜十点,住宿的学生给她打电话,对她来说跟午夜凶铃根本没什么差别。

苏在景几乎是秒接,“出什么事了?”

她把已经接好水的锅放在灶台上,并没有开火。

直觉告诉她,这顿宵夜是吃不上了。

苏在景屏气凝神,专心等他开口。

果不其然,张铭嘉慌慌张张地,说话也颠三倒四。

“苏老师,宋海洋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吃了药也不管用,宿管锁门了,死活不让我们出去……”

不等张铭嘉说完。

苏在景衣服都来不及换,拿起门口衣架上的羽绒服就往身上套。

随手把玄关上的钥匙揣进兜里,换上鞋夺门而出。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看着点宋海洋,别让他从床上摔下来,”她一路打着手电筒跑到小区门口打车,还要兼顾着学生的情绪,“别怕,老师马上到学校。”

又耐心地安抚了两句,她才挂了电话。

上车后,屁股还没坐稳,气都没喘匀,就匆匆的给出租车司机报了青宜附中的地址。

而后又马不停蹄地给宿管打电话,说明情况。

紧赶慢赶,一路狂奔,最终在十五分钟内到达宋海洋的宿舍。

在几个学生的帮忙下,把宋海洋搀扶到宿舍楼下,借学校保安的巡逻车,把疼得脸色煞白的人运到校门口,上了来时的出租车。

直奔青大附医。

-

所幸,两个地方在一个区,相隔不算太远。

付完钱后,苏在景有些吃力的扶着宋海洋下车,司机大哥见她一个人弄不了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便也下车帮忙。

苏在景道了谢后,去给宋海洋挂了个急诊。

“没什么大碍,”医生看了看化验结果,噼里啪啦的写着病例,“就是吃多了,又吃到不干净的东西。”

“我给开两瓶水,挂完就没事了。”

男生似乎也没想到是因为自己吃的太多,才导致这个结果。

耳根都红了,疼得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尴尬,而恢复了点红润。

闻言,苏在景松了口气。

悬着的心放了半截。

她先扶着宋海洋到输液室。

随后,去缴费,拿药。

医院晚上的输液室,比起白天不遑多让。

等排到宋海洋挂上水的时候,已经折腾到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了。

护士扎完针,临走前指了指吊瓶,“这瓶挂完了喊我换药。”

苏在景点头。

考虑到冬天挂水不好受。

她便问护士要了个空药盒,塞了个暖宝宝进去,放在宋海洋手心。

昨完这一系列动作。

苏在景才抽出空,在微信上跟宋海洋父母说了这件事。

“苏老师,”宋海燕声音透着虚弱,和难为情,“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没事,”苏在景笑了笑,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我给你看着。”

倏地,手机振动。

她还以为是孩子家长,点开才发现是逢佳时。

她在一溜涩涩的表情包中间,找到了逢佳时给她发的微信:【睡了没,快去看我@你的好东西,晚了可就没了。】

苏在景面无表情,手速飞快:【没耳机,看不了。】

逢佳时:【咋了?】

苏在景:【学生盲肠炎,陪他在医院挂水呢。】

逢佳时:【我靠?!】

逢佳时:【这大半夜的?!也太折腾人了。】

苏在景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谁让我是他们班主任。】

简单聊了两句,苏在景就收起了手机。

当着学生的面,她不好捧着手机的时间太长。

干脆盯着输液管,数滴下来的药水。

时不时看一眼学生的状态,然后又数水滴,如此反复。

直到她看的昏昏欲睡时。

猛地,听到孩子的哭闹声。

瞬间把她吵醒。

苏在景抿了抿唇,看向眼哭闹的方向。

孩子是因为打针才哭的撕心裂肺。

也就半秒的时间,她收回目光。

低头看时间。

发现已经一点多了。

输液室的人少了多半。

又抬头看宋海洋挂着的药瓶。

也差不多见底。

刚抬脚想去找护士,消停了没多久的哭声,再次响彻整个输液室。

在人不算太多的输液室中,很快锁定了目标。

苏在景怔愣了一瞬。

她一眼就认出,在他们斜后方,坐在椅子上,脚碰不到地,正在哭闹的小孩。

正是她晚上在游乐场遇见的傅明朗。

那个跟傅哲有六七分像的孩子。

苏在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蹲在傅明朗面前的背影上。

她看不见男人的表情。

但从男人一身那套,与游乐场见到的一般无二衣服,认出来那人是傅哲。

傅哲头发略微凌乱,衣领是翻着的,大概率也是匆忙来的医院。

小孩哭得又惨又可怜,鼻涕泡都出来了,“嘴里好苦,我要吃糖。”

傅哲:“不行。”

“那,那喝水总行吧,真的太苦了,”傅明朗退而求其次,伸出小舌头,口齿不清地说,“不信你尝尝。”

傅哲:“……”

苏在景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眼下有些空荡安静的输液室,听得特别清楚。

笑意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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