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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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路上意外地沉默。

以前走在一起时，他总会有一搭没一搭地挑起话题，现在他头也不回，步子迈得很大，姜且紧赶慢赶才勉强跟上他。

姜且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平时两人一起并肩走路的时候，沈逸都在放慢脚步等她。

“等一下。”

沈逸拉开右侧车门，姜且快走一步挡在他面前，一把拦下他。

“还是我开吧。”

沈逸看了姜且一眼，他白皙的手顿在空中，指节微曲。

他停下动作，门开了半边，沈逸站在原地没动，颀长的身子挡住了姜且的路。

“我伤的是嗓子，不是手。”他闷声说。

手这个音节还没说完，他就发不出声音了。

沈逸闭上嘴，失落地垂下脑袋，转身认命地甩上车门，绕到副驾驶的位置。

他用了不小的力气，“砰”的回音在地下停车场兜了两圈，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发什么脾气啊。”姜且重新打开车门，莫名其妙地抱怨。

沈逸环着胳膊，很泄气的样子，像是在生自己的闷气。

“换车了？”姜且转身系上安全带，目光扫过方向盘，注意到中间陌生的车标。

“嗯，公司车。”

姜且意外地看向沈逸，他躲开姜且的视线，闷闷不乐地扭头看向窗外，明显没有聊天的兴致。

生病的人情绪不好，姜且非常大度地决定不和他计较。

驶出几个环形通道，前面的路变得宽阔，在室内待了好久的姜且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

明亮的光线让她的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起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直待在密不透风的演播室是件很压抑的事情。

尤其是嗓音状态不好的沈逸，重复录制了几遍才勉强通过的歌，应该也顶了不少压力。

想到这，她已经忘记了刚刚他生闷气的事情。

京电最近在提前筹备儿童节的特殊录制，姜且看到在斑马线上，一长队小朋友在老师的带领下整整齐齐往京电的方向走。

不远处人影晃动，红灯间隙，姜且好奇地降下车窗，看见身上染着花花绿绿颜料的工作人员在墙上喷涂彩绘。

姜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熟稔地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一幅简单的轮廓。

她一眼认出这是一个八音盒。

好像也是这个季节，姜且记得自己也收到过一个八音盒。

当时八音盒还是很流行的礼物，放假时，姜且最大的乐趣就是和同学一起去市里的礼品店逛街。

学生时代的八音盒还没有那么多精巧的设计，往往就是透明圆球里装着花束和小天使，就算是最基础的款，当时零花钱寥寥无几的姜且也买不起。

后来意外住院，姜哲来送饭时拎了一个礼品袋，里面装着一个旋转木马的雕刻八音盒。

很精美，旋转时，还有细碎的绒羽散落。

“同学送给你的，好好养病。”他放到床边的小柜子上，赶着要去奶茶店兼职。

那个八音盒也没保存多长时间，在一次争吵中，姜且失手打碎了它。

生病时的情绪不稳定，姜且摔完就后悔，她知道姜哲忙着兼职赚钱很不容易，可他嘴硬心软，偏偏要软话硬说。

姜哲蹲在地上默默地一片片捡起碎片时，她没忍住眼泪，第一次当着姜哲的面哭了出来。

现在想想，以前还挺不懂事的。

“哎，”沈逸碰了碰姜且的胳膊，“走啊。”

回过神，姜且这才意识到已经绿灯了，她看了眼后视镜，排队等候的车竟然没有按喇叭催促她。

大概是在心里骂过一轮了。姜且很有自知之明。

“你和他有什么话讲啊。”持续的沉默，沈逸忍不住问了句。

“谁？”姜且正专心开车，他蓦地没名没姓地问了句，让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啧，”沈逸不爽地扭头，“宋璟啊。”

“就去盐巷的事情啊，”姜且偏头看左侧后视镜，“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们工作室一起走。”

气氛又安静了。

姜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答应了？”良久，他问了句。

“没，你的嗓子和鼓风机一样，求你闭嘴。”

“骗人。”他说得委屈，就好像姜且真的背着他干了对不起他的事，他不爽地扭头，认真地拆穿她：“我看到他给你工作证了。”

“给我工作证我就要和他一起走吗？”姜且好脾气地耐心解释，“我又没答应，我和他说我要先问问你的行程，如果可以我肯定和你一起走。”

沈逸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姜且，“真的？”

他语气上扬，期待着肯定的答复。

“真的，我不骗人。”姜且叹了口气，强调句。

她把车停到小区楼下，嘱咐道：“你先回家休息吧，我去工作室一趟。”

沈逸木然地听话下车，眼睛紧紧追随着姜且。

“还要目送我走啊？”姜且无奈地降下车窗，问了句。

“快点上楼。”

*

姜且捶了捶酸痛的背。

这样伏案几个小时，她感觉自己早晚要得腰椎间盘突出。

饥肠辘辘地走在路上，工作室楼下的水果店正在搞着促销。

“姑娘，进来瞧瞧吗？开业一周年庆典，很划算的。”

早已熟络的店长从挤满人的档口探出头，热情地招呼姜且，“今天加班到那么晚啊？你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打折。”

姜且在店门口站定，犹豫了一会，去店里拎了一小袋雪梨。

*

客厅没开灯，姜且打开门时，空气静悄悄的。

厨房没有开火的痕迹，茶几的白色塑料袋在昏暗的环境中亮得显眼。

隐隐看出沙发上有一个轮廓。

“沈逸？”姜且拎着水果，疑惑地问了句。

没有得到答复，姜且伸手按下客厅灯的开关。

沈逸头枕在松软的毛绒恐龙上，蜷缩在沙发角落睡着了。

那个恐龙还是姜且和滕玥去抓娃娃时，运气爆棚换到的最高奖。

绿色的大恐龙现在在沈逸的身下，被他枕得变了形，歪了的侧脸直勾勾地看向姜且，像是在求救。

沈逸的衣服还没换，套着白天宽松的灰色卫衣，帽子兜在头上，他埋在衣服里，只露出闭着的眼睛。

姜且把水果放在茶几上，注意到塑料袋上印着的京城医院的字迹，她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几盒拆了封的药。

姜且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伸手试了下他额前的温度。

黑软的碎发刺挠着她的手心痒痒的。

姜且又试了下自己的额头，还好，沈逸的温度有些偏高，并不烫手，应该是药效发作了。

沙发很宽，能睡的地方很大，沈逸手长腿长，偏偏裹着衣服把自己缩成了很小的一团。

他呼吸绵长，睡得很熟，黑长的睫毛轻轻浮动，黑发散落在额前，在高挺的鼻梁下投下一小块阴影。

姜且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皮肤那么好，冷白色的皮肤，细腻得看不清毛孔。

沈逸半梦半醒间咳了一声，他抓了抓嗓子。

姜且闻到了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她低头一看，看见了他左手手背上贴着的医用胶带，上面还渗出一团血迹，看样子是时间长了，颜色有些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