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我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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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神尊。”

白衣仙人跪了一地。

乾元仙君缓缓转过身去,像是才发现她到来,猖狂的神情一点点收敛起来,慢慢变得恭敬,然后他也跪了下去。

“恭迎神尊。”

苍穹之下,只剩下师尊的身影,孤独而又傲然地屹立。

“放开她。”

师尊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是响彻了整座云霄天宫。

乾元仙君低低地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浮出了一抹讥讽,还有几分癫狂,他抬起头,直视着师尊高声道:“神尊明鉴,顾采薇已坠入魔道,罪大恶极,罪该万死,小仙将她上刑,乃是替神尊清理门户!”

我浑身开始发抖,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血肉都在发抖。

乾元对我施加最残忍的搜魂术时,我都没有抖得这么厉害。

师尊,我最想见到的人。

也是我此时此刻最不愿见到的人!

恨!

好恨!

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自己此刻的狼狈和不堪,给师尊抹了黑!

忽然就明白了乾元去看我那次说的话,等你哪天求而不得时,你就会明白力量的强大。

我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师尊身上艰难移开,痛苦地垂下了头颅。

“嗤”地一声,天地之间闪过一抹夺目的金光。

我惊诧抬头,只见无数的人头冲天飞起,伴随着铺天盖地的血花飞溅向四面八方。

就连我也被喷了一脸。

视野里一片血红,天空下起了血雨,接着又下起了人头。

一颗颗人头摔在地上,仿佛天上掉下无数个烂西瓜。

跪了满地的白衣仙人,眨眼间成了无头尸体。

尸横遍野。

只有乾元仙君还跪在原处,他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头发和身上全都是不断流淌的血水。

师尊淡声道:“本尊的弟子,自有本尊亲自教诲。”

“乾元。”她漠然的眼神睥睨着下方,“你听明白了吗?”

乾元身体又是猛地一抖,弥天漫天的神力压得他抬不起头,战战兢兢道:“小仙明白了。”

我不敢置信地望着师尊,直至此刻方觉察出身上一轻,缚魔锁不知何时已解开了。

原来她方才那一剑,不止斩杀了所有白衣仙人,也救我脱了困。

无数的话语涌动到喉咙间,却始终挤不出一个字眼。

想过了无数的结局,唯独没想过,师尊会在这些仙人面前维护已经入魔的我。

“过来。”

她低斥了一声,目光终于看向我。

我张了张嘴,依旧没能说出话来,尝试着迈出步伐,身体里面的骨头都碎了,每一步都走的很是艰辛,大黄在我身边打转,我一步步朝我娘的棺前走去,想要收敛她的尸骨。

“慢着。”一个声音喝止了我。

乾元仙君忽然仰起头来,面上带出一抹诡异的狞笑,接着他站了起来。

“神尊。”

他冲着天边不恭不敬地喊了一声,口道:“纵然顾采薇是你的弟子,纵然你贵为神尊,也不该包庇于她!”

“要知道,她可是魔头,一头真正的天魔,如果任由她活着,岂不是放虎归山?”

他猛地抬声,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震耳欲聋:“纵然我瀚海仙境迫于神尊之威,愿意放她离去,四洲修真界愿意吗?”

“天下人又愿意吗?”

话音未落,他便拿出了一面血色小旗,我立刻认了出来,这就是他要用来祭炼我娘魂魄的招魂幡。

小旗迎风见涨,眨眼间便遮天蔽日,将头顶苍穹遮蔽,他神情癫狂,不住念诵诡异的咒语,四面八方都像是响起了一道道死亡吟唱!

师尊眼神微变,身躯微微一动,旋即又停住了。

“开!”

乾元癫狂大叫。

苍穹猛地掀开了一层口子,四面八方都升腾起一道道光幕,里面映出一张张人脸,诧异,震惊,又好奇地看着这里。

“竟然是失传已久的锁天擒魂阵!”

魔忽然在心底出声。

我忙问道:“这阵法很厉害吗?我师尊有没有危险?”

魔嘲弄一笑:“顾采薇,你自己大难临头,反倒是关心起来他人,还真是我天魔一族有史以来最情深义重的魔了。”

我冷冷道:“你要是不想解释,就闭嘴!”

魔道:“此阵是上古时期的魔头专门用来捕杀人族的邪恶魔阵。倒是没有什么威力,但是阵成后,一旦有人攻击此阵,所有入阵的人都会被收割魂魄。”

“而收割到的魂魄会反哺给魔阵,如此循环往复,魔阵日复一日强大,人族则日复一日消亡,此乃亡族灭种之阵也!”

我听得大惊失色:“那我师尊入阵了吗?”

魔讥讽道:“她是神,怎么会入阵?不过”,它语气一转,声音变得异常欢快,“她没有危险,却被拿住了把柄。”

“把柄?”

我缓缓朝着那些光幕看去,那里面有我见过的一群群白衣仙人,也有我见过的燕国皇帝,还有我不久前才去见过的野猪村村民,我甚至从中看到了刘福。

此时,那些天幕里传出一道道恐慌、失措又极端惊喜的声音。

“是天神!”

“娘你快看,金色的天神!”

“天神下凡呢!快跪下,给神磕头!”

“神灵在上,请保佑你的子民!”

“神灵,请保佑野猪村村民百病全消,我们所有人都给您磕头!”

一道道虔诚的声音传出来,一道道身影朝着师尊跪下,虔诚地膜拜。

这时,乾元仙君忽然暴喝一声:“尔等凡人听着,今有神尊弟子顾采薇,天生魔胎,罪大恶极,神尊英明神武,洞察秋毫,现在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斩妖除魔,清理门户!”

看着这一幕,再看看乾元仙君小人得志的猖狂嘴脸,我忽然通体冰寒,明白了过来,师尊被这个猥琐卑鄙的小人,架在了火上烤!

而我是她的把柄,那些不明真相被迫入阵的凡人和仙人,也是她的把柄!

我忍不住问魔:“我师尊那么强大,为何没有早一点识破乾元的诡计?”

魔不屑又冷漠至极地“呵”了一声。

“古往今来,被算计而死的强者,还少吗?”

我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是个阴谋,一个针对师尊的阴谋,她早就知道这是个阴谋,只要不来救我,她就不会陷入两难境地。

可她还是来了!

乾元仙君忽然上前一步,衣袍一掀,猛地跪了下来。

“恭请神尊清理门户,斩妖除魔!”

光幕里,四洲修真界的白衣修士,全都跪了下来。

“恭请神尊清理门户,斩妖除魔!”

接着那些不明真相的凡人国度,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全都一面倒地跟风磕头。

“恭请神尊清理门户,斩妖除魔!”

呼声震天,地动山摇,光幕被激荡出一层层波纹,成千上万的人脸被扭曲变形,我仿佛看见一头头狰狞的恶鬼,在向师尊施压。

到了此时此刻,我已全然明白,乾元竟以整个人族为把柄,逼迫师尊就范!

该死!乾元该死!

我心中涌出无端煞气!

魔适时问我:“你愤怒吗?”

我不语,痛苦到了极致,怒火已让我失语。

魔却不肯放过我,继续在我耳边蛊惑道:“你现在亲眼看见了,这些人不止愚昧至极,还不辨真相,他们都该死,每一个都该死!”

“你师尊明明是天上地下最为强大的神灵,却被他们集体算计,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好可怜的神哦!”

“闭嘴!!!”

我终于忍无可忍,痛苦地吼叫了出来。

乾元这个狗东西又一次发出狗吠。

“恭请神尊清理门户,斩妖除魔!”

“时间耽搁越久,天魔便越发强大,对我人族的威胁也便越大,还请神尊速速出手,将这罪大恶极的天魔就地处死,以儆效尤,以正视听,扬我人族之威!”

师尊的神情自始至终极端平静,她什么也没做,什么连尝试出手的举动都没有,只是冷漠地注视这一切。

高高在上的俯视,令跪伏在地的乾元如同一个可怜的小丑。

天和地都陷入了死寂。

我正要出声,忽听见师尊淡漠至极地道:“乾元,你觉得,本尊会在乎这一切吗?”

乾元神情大变,忽然举起手里的血色小旗,高声道:“神尊乃人族之神,自然在乎天下人的性命!”

光幕里的人,全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神情茫然,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只需要乾元一念之间,他们就都会被他收割魂魄,成为他手里那面血色小旗里的孤魂野鬼,永世都无法逃脱!

但是没人敢出声,没人敢在神灵面前放肆。

他们全都茫然地看着。

师尊踏近了一步,素手轻轻一挥,乾元手中的小旗,就到了她手里。

乾元面色巨震,惊恐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下一瞬他便要逃跑,只是刚逃出两步,便被一柄从天而降的金色神剑挡住了去路。

锋利的剑刃直指他面门,师尊淡声道:“乾元,你觉得你和天下人孰轻孰重?”

乾元战战兢兢,面如土色。

师尊蔑然看着他,一字字道:“我斩你一人,天下人依旧尊我为神。”

我捏紧双拳,暗暗为师尊振奋,心里忍不住呢喃:“这是我的师尊,我的!”

“呵!”魔发出一声讥笑,“不过幻境罢了。此乃上古魔阵,又被乾元以陆家祖祖辈辈的魂魄为祭品,对于你师尊而言,就是无解的局!”

“你说什么?”我大惊失色,“你是说这是幻境?”

“不错,你师尊悄无声息之间,施展了神域幻境。目前乾元已被她迷惑住了。”

我骤然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只见乾元脸色惨白,冷汗涔涔,如丧家之犬看着师尊,颓然道:“没想到,我布下了天罗地网,还是败给了你。”

“神果然强大!”

“为什么?!”

他冲着师尊发出咆哮,神情狰狞又扭曲,完全不复仙君的风采,浑似个被撕破伪面目后走投无路的垂死之徒。

他瞪着师尊,咬牙切齿道:“当初为什么不肯助我一臂之力?只要你肯,我也能够成神,为什么?”

“你这个逆女,不孝子孙!”

师尊神情未变,但是眼神出现了一丝恍惚。

魔忽然道:“你师尊被他识破了!”

它话音刚落,乾元忽然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状若疯癫般哭诉道:“离儿,我陆家只剩下你我祖孙两人,你真的忍心手刃你亲爷爷?”

我悚然一惊,祖孙?亲爷爷?乾元居然是师尊的爷爷?

魔在耳边轻笑:“有趣,真是有趣,人族的阴谋,总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又如此的乏善可陈。”

它语气极尽嘲弄,我丝毫顾不上回应,只是焦灼又难过地看着师尊。

师尊幽邃的眼眸仿若恒古不变的寒潭中落入了一枚石子,漾出了一丝丝轻微的波纹,绝美的身姿也忽然显得无比落寞孤独。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情景顿变,乾元仍是手握血色小旗跪在地上,师尊仍是屹立在苍穹之上,二人遥遥对视,脸色俱都无比冰冷。

幻境破了!

乾元爆出得逞大笑,他仍是跪在地上,只是脸上再也不复刚才的恭敬之态,阴恻恻地说道:“小仙的命在神尊眼里,自是没有天下人重要,只是不知——”

他高高昂起头颅,以一种绝对挑衅的姿态看着师尊,一字字说出了后面的话。

“有个人的性命,可否有小仙的性命重要?”

师尊平静无波的脸色倏地变了,虽然她很快恢复如常,但我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她,我清晰看见她幽邃的眼底闪过一抹痛苦。

那是我从未在师尊身上见过的神情,连带我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狠狠疼了起来。

我惶恐问魔:“乾元说的那个人是谁?”

魔:“不知道。”

我心中越来越不安,忽然想到它刚才说过的话:“你骗人?!你刚才提过,乾元用陆家祖祖辈辈的魂魄为祭品,他是不是用师尊的父母亲人做威胁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师尊的亲爷爷吗?”

魔无所谓地道:“当然是为了力量,神的力量,可以让人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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