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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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依依是在自己竹楼的床上醒来的。室内的光线看起来像是清晨，床靠着大大的窗，带着凉意的风吹了进来，他往外看去，满眼青绿，是他熟悉的竹海。

耳畔不时传来几声清脆婉转鸟鸣。

不远处的书桌上，静静趴着一只小龟。

恍若隔世。

但他还活着。

朱依依坐起身检查了一下，发现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得很好，纱布也是新换的，看起来非常整洁干净。

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心里觉得空落落的，目光移向竹门，竹门关着，屋子总共就那么大点地，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朱依依才想明白自己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怎么，没有人关心我了吗，没有人陪床吗？

怎么我一醒过来看不见人影呢？！

叶初呢？！

不远处，桌上的小龟正试图不引人瞩目地慢吞吞挪到桌角。

朱依依：？！

他翻身下床，也不管身上的伤，也不穿鞋，就这样光着脚跑过去，抓起小龟就问：“叶初，你又回去了？你受伤了吗？哪里受伤了——”

与此同时，随着“吱扭——”一声，竹门被推开了，叶初袖子卷到了胳膊，还是用粗麻带子交叉绑在身后。只见他神色淡然地单手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只盖盅，神情仿佛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绝世宝物。

朱依依抬头，愣住了。

这样的打扮......如果不是一头乌发全白，就和以前的叶初没有什么两样了。

“你想起来了？”朱依依问，“那些以前的事？”

“想起什么？”叶初放下碗，很自然地揽过朱依依，拦腰抱起放回床上，又从他手里把小龟抽出来，随意往床脚一丢。

他还想要伸手去抓，被叶初及时握住了手。

朱依依：“......”

这人又在发什么颠啊？

叶初神色不变：“不用在意，记得下次不要光脚，你身上还有伤。”

“哦......但是，那个，它不是你的……”朱依依答应着，转头叶初已经端了托盘过来，打开炖盅的盖子。

垂眼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朱依依呆滞了一秒。

是米糊。

瞬间，十几年前被米糊支配的恐惧袭来，朱依依瞪大了眼睛，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张嘴。”

叶初把勺子递到朱依依嘴边。

朱依依：“......能不能不吃这个？”

“不想吃这个？”叶初目光沉沉地看了朱依依一眼。

“......嗯。”

“或者就舔一口？”

朱依依：“......”

朱依依：“不是，叶初你故意的吧？！”

叶初嘴角扬了一下，说：“他们说你现在只能喝这个。”

朱依依扭过头去：“我想吃糖，或者甜的。”他环顾，试图找到自己的外衣。

叶初抢先一步，抓起朱依依的外袍站起身来：“现在不行，你如果不吃——”

“不吃又怎样？！”

“那我就亲你。”

清冽的气息倏然靠近，落在朱依依侧脸。

朱依依：“……”

朱依依让步：“行......行吧，你拿过来我吃点儿。”

一口下肚，熟悉的寡淡的味道。

吃不下第二口。

“叶初，我……”

朱依依抬眼，看到叶初殷切的眼神，忍住了。

要不再来一口好了。

一小盅米糊吃了半个时辰。

“真乖。”叶初笑了一下，忽然又俯下身吻住了朱依依。

“唔......”朱依依在无措中尝到了一丝甜味。

“叶初你，你吃了糖。”朱依依说。

叶初笑了笑，站起身，揉了揉朱依依睡乱了的头说，“一会儿给你剪头发。”

“等等！”朱依依拉住叶初的袖子说，“你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你说这个么？”叶初拿出那片异色龙鳞说，“我还没有看。”

朱依依说：“为什么不看？”

叶初说：“你还没醒，我不知道这里面的记忆会让我睡多久。你很希望我想起来吗？”

朱依依说：“这片龙鳞压在我的识海之中，我猜，应该与你我都有关，或许，就能知道当年你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奇怪。”

朱依依低着头，碎发垂在眼睛前，掩盖住了某些情绪。

他等这个真相已经等了太久，久到他从身到心都重新锻造了一遍，久到那些恨被揉成了一层薄薄的纱，给了他一叶障目的理由，他便又重新爱上了他。

叶初知道朱依依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也知道那一剑是他的心结。

他无声叹了一口气，感觉胸前像是被一团棉花堵着，堵得他心口疼。

这个世上只有朱依依能让他的心疼成这样。

可他甘之如饴。

“依依，”叶初默了一刻，忽然说，“你想和我一起看吗？”

“什么一起看？”朱依依没反应过来，木木地说，“去看什么？”

“关于这片龙鳞中的记忆，我问了许宣平，是否可以让你一起看到，他给了我这个。”

“引魂香？”朱依依狐疑地接过那个古朴的香炉，打量着说，“这是不是在龙月寺中出现过？”

师父他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朱依依腹诽道。记得当时在龙月寺，一察觉到有异香，朱依依立马封闭了嗅觉。

所以他从未被此香真正影响过。

叶初说：“进入回忆后，我会回到原来那个身体，但你是局外人，记得躲好了，不要被原来的自己看到，这个面具你戴好。”

“准备好了么？”叶初看向朱依依，拉过朱依依的手，搭在那片龙鳞上。他眼中亦有忐忑，因为他不知道这段回忆里会有什么——他一直就不是什么好人，好不容易把朱依依哄好了，会不会在看到这段至关重要的回忆后出现什么变故。

但他还是想让朱依依看到，朱依依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如果被以前的自己看到，会怎么样？”朱依依摆弄着脸上的傩面具，还在担心。

叶初拨过朱依依额前的碎发，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嗓音说：“不会怎样，我只是害怕吓到小时候的你。”

“我胆子才没有那么小！对了，你现在不用再回到龟壳里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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