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瘦硬梅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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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吐蕃赞普命太子布德带使团赴长安，南诏、回纥的使臣也相继入京。

随着使臣入京，这些外邦商贾也跟在使团的队伍后面，带着皮货山珍、异域器皿来到长安。听一些今日出宫办差的内官说起，长安各处的旅店都住满了人，旅店不仅人要挤着睡，就连骆驼马匹在厩里也是挤着，草料都供不应求。

叶容钰将食指关节处贴在茶壶上，驱寒取暖，奉江县潮湿寒凉，家中即使冬天也很少烧炭，她的食指关节每到阴天寒天时就会有隐痛。

她一边饮茶，一边听着宫人们议论。

自龙朔年间，吐蕃灭吐谷浑国后国力日益强盛，尤其是收编了吐谷浑骑兵部落，不时屡犯凉州等地，安史之乱时一度趁机攻入长安。

而南诏位于西南，本为西南六国之一，却突然兼并其余五国，虽然叶容钰并不清楚南诏朝内形势，但能兼并五国的君王想必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至于回纥，当年倒是与唐将共平安史之乱。

没两天功夫，叶容钰也是因得使团入京一事得了皇后旨，日日侍奉左右。

宫里先是开了马球会，齐王一举夺魁，算是扬了大唐国威，再是麟德殿设宴使臣与百官，回纥的皇子见齐王英武，竟与他吃醉酒后勾肩搭背去御前，以圣上为见证，拜了把子。

到使臣要走的前一日，纯宗皇帝又领他们去皇城名胜太液池心的蓬莱岛。

日头正盛，阳光落在疲惫的身上，让人渐渐有了困意。太液池畔平铺着浑圆的鹅卵石，像是人工打磨过的一样，颜色各异，灰的、白的、黑的、蓝的都有，个别透亮如玉石头的则在太阳底下反着光，脚一踩就发出咯吱的响声。

波光闪耀垂柳的间隙，恰如绿条挂天星。

叶容钰一边微微抬脚放松，一边目送游船行远，直到船在太液池中的仙岛处成了一个小小的点，这才大胆将腿抬高些转了转脚腕。

池边不远，长廊回绕，勾连八角凉亭，许多宫人还有一些官员在这里坐下歇脚。

叶容钰落座石凳，撑头入睡片刻。听到丝丝动静时方张开眼，一双素手，正为自己奉茶。

“新莛！”

“叶掌籍，你醒了？刚刚我看你在睡，一直没敢过来打扰。”

“哦我前面有些累。”说着叶容钰站起身，“你怎么在这？”

“回宫以后我就回到太液池这边，还是做一些杂事。”

“哦。”原来生死一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升个职位的。

“那你最近怎么样？”

“总比一回来就死了的人强，后来不是又得了布料，我换成了银子托人带回家里。”

新莛家就在凤翔，但凡宫里找个同乡的宦官侍卫，就能把钱带过去。

新莛凑到叶容钰跟前，轻声问道，“叶掌籍，之前我的事，是不是连累到你了，宫里他们都在说你的坏话。”

在长公主府时，那男宠企图强迫新莛被叶容钰拦下，幸而驸马路过，那男宠才收敛气焰，潦草作罢，只不过这事被人传出去变了味道。

叶容钰听得多了，不免觉得此事让她困扰。只能无奈回答，“至少在这件事上，咱们都身正不怕影子斜。”

“叶掌籍。”新莛声音变得有些小，脸上也露出愧色。

“怎么了？”

新莛把叶容钰拉到一旁边棵树下，然后噗通跪在叶容钰身前。

“叶掌籍，回宫后他们都说有人在长公主府被强迫了，还追问那人是不是我，但我不敢说跟自己有关系，我也解释不清，他们才都去怀疑你的。”

“新莛，你先起来，怪吓人的。”

但新莛跪着就是不肯起身，眉心紧蹙泪流不止。

“我不敢说与我有关，我怕被人传到老家，我怕我出宫后嫁不出去，更怕家里人跟着我抬不起头。”

虽说这些事错全在那些嬖人，但身处此事中才会发现，旁人是根部不管事情真相与对错，只会看和谁有关，然后把一切罪责都放到与事件相关的最弱势的人身上。

叶容钰蹲下身，掏出自己的方巾塞在新莛手里。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处境比新莛要好些，哪怕回乡，自己也不用面对左邻右舍的诘难。

“我一入宫就当上掌籍，红眼的人多了去，就算不传这个，也会传别的。”

“叶掌籍，大恩大德新莛没齿难忘，新莛这辈子命都可以给你。”

真心话，才重如千钧。

“别把话说这么重，人命之重，我如何承担的起？你也别多心了，这事情说到底起因都在我，若不是你帮我上灯也不会遇到这事。”

“不是的，叶掌籍。”

未等新莛说完，叶容钰突然面色一沉，稍一蹲身，拉着新莛手臂将人拽起。

“我想起来了，最开始有这样的谣言是长公主府上的春晓传的。”

叶容钰突然抬手摸了摸眉骨上渐渐淡去的疤痕，而后翻开心里的小本，当时春晓是怎么趁自己罚跪时撞她头的，又是怎么在府上传谣的，这些叶容钰都不会忘。

－

使臣们辞别长安后不久。

朝中不少宗室的党羽上奏书要求立齐王为太子。许多朝臣公然带节奏，说齐王骁勇，若非齐王继位恐难服万邦。

先前司天台占卜得辞，来年春起至往后五年，将是奎冲紫薇，朝中不宜有大典举行，否则将与龙体冲撞。

既如此，圣上自是想趁早将储君一事敲定。

相比之下，郭皇后及郭家党羽对立太子一事暂且提不出个像样的异议。只能任凭这样的局势继续发展，每天召见拥护她的朝臣或是家人来闲谈散心。

承香殿地处太液池北侧，地势平缓，太液池一只清流就从承香殿东侧河道穿过。这河道不宽也不窄，几座刷了红漆的木拱桥让宽阔的殿外广场多了一些灵动。河水能没过人的膝盖，既不危险，又方便纳凉。

在承香殿西侧阁楼上有个凉台，皇后召见了幼弟郭诚，这里视野开阔，又是背阴处，算得上承香殿中最凉快的地方。

约四丈高的阁楼上可以看见三清殿反着光的青瓦，还有园林中星星点点的牡丹芍药。

苍穹浮出一层灰色，郭皇后将手搭在雕栏上，眺望远处，“管子曰，国有四维，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

郭诚咽完一大口茶水，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迫不及待问，“四维？什么四维？姐姐你又在念叨什么经？”

郭诚是个俊朗的男子，二十多岁，有着少年英气与毛躁，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打破低沉。

郭皇后希望这幼弟能更稳重一些，但期盼了十来年也并不能如愿。

“容钰，你来给他解释解释吧，他从小都在练武了，剑术枪法都是一流的，用兵也懂，就是腹中没什么文墨。”

叶容钰瞬间面色涨红。

郭皇后才学与格局都高于众人，她也并不屑于藏私，常常教导身边的人。

至于叶容钰，生怕自己的才学配不上侍奉皇后左右，支支吾吾说了声，“臣也不知。”

郭诚听罢，笑得很是开心。

郭皇后并不恼，只是解释道，“国有四维，曰礼义廉耻，容钰你平日读书不必太局限，诸子也好，哪怕是野史、英雄传也可以多看看。”

“嗐，不就是礼义廉耻嘛，这东西是个人都听说过。”

郭诚嘿嘿一笑，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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