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断弦尤续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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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别离,三年阴霾。那段颓废的过往,在他失忆以后,从未有任何人对他提过,甚至关于薛良玉对他的软禁与折磨,也只是一语带过。

从没有人告诉他,他是如此迫切需要她,都只是简单对他说:这是他的妻子,他的余生,未来数十年光阴,只能伴她一人度过。

“就是……”折杨整理一番思绪,翻过十指,慢慢点数起来,“就是当年……四年……不,快五年前的事了。段元恒的孙女烧毁了掌门留下的书信,以致你们无法公开薛良玉的罪行,不得已只能分开。后来……阴差阳错,薛良玉为逼你听话,使尽手段,一面利用,又一面怀疑,派了不少眼线在光州盯梢,你又得装作顺从,哪也去不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夫人总会来看你,也没见她身旁还有别人。”

折杨说着,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时只要她出现,公子你便一改常态,容光焕发,就像是……对,像是罹患重疾,不久于世之人,忽然得了灵药,一夜痊愈。”

凌无非听着这话,难以置信睁大了双眼。

“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对你而言很是重要,所以后来她失踪三年,谁也不敢多劝一声,直到她回来,才……不对啊,我为何要说这些?”折杨说着说着,忽然反应过来,愣头愣脑看着凌无非,道,“公子你为何……”

“我明白了。”凌无非颓然转身,心下百感交集,指尖不自觉发出颤抖,飞快从袖中掏出那支竹筒,递给守在门外的胖少年,道,“你们早些回去复命,把这个交给我娘,问问她,是否能找到这位钟离前辈。”

“那您呢?”少年问道。

他虽未能想起过去,也仍旧无法体会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境,心下却无端开始恐慌。

“我去找她。”凌无非话音压得很低。

耳边穴位,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不知这头疼意味着什么,对待沈星遥的心思,却隐隐约约有了微妙的变化,见朔光仍在昏迷,需要静养,便先行告别,独自一人踏上了寻找沈星遥的路。殊不知她此刻心境也同样复杂。

屡屡争执,屡屡误会,曾经坚不可摧的感情,渐渐也被动摇。

沈星遥全然不知自己该去何处,只是本能回避面对他,一人独行穿过山野,进了城镇,仍不知当往何方,浑浑噩噩过了两日,已然来到沂州城外。

她看着城门上的牌匾,忽地想起六年多前与他在此度过的那个雨夜,心中顿起膈应,不等守城的官兵找她要路引便转身离开,从背面绕行,来到沂水县。适逢傍晚,便随便找了家客舍住下,翌日午后方醒,来到前院,刚好瞧见大堂正中搭起戏台,唱起了杂剧。

“世途冥昧严相逼,久别重逢,今又乖隔。天道何曾公?吾虽殒身,不向权势而屈也!”

台上女伶受一众弓弩手围困,在城墙上唱罢这一句,纵身一跃。在跳下前,看向台下的那一眼,容色凄恻,唱腔哀婉决绝。看得所有人都跟着入了戏,有些多愁善感的,已然掏出帕子开始抹眼泪。

沈星遥坐在台下,目不转睛盯着那个女伶,在她“跳城墙”的那一瞬,不知怎的,“刷”地一声站了起来,手伸出一半,又蓦地反应过来,立刻缩回,偷瞄周围,见众人都忙着伤春悲秋没瞧见,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坐回了原位。

她低下头,自行消化着方才的尴尬,却怎么也忘不了站起那刻的感受。

戏里的故事,她差点当了真。曾在刀山火海里杀出一条血路的她,断断看不得有人为了逃离强权压迫,轻舍性命。

戏里的一双苦命鸳鸯,饱受迫害,一个被迫成为宦官,一个则沦为权贵的家妓,分别多年,受尽苦楚,重逢于权贵家宴,小园私会,一番互诉衷肠后,终而决定私奔,却还是逃不过生离死别的命运。

那么她呢?

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尚未回过味的沈星遥,又沉浸在了回忆里——二载漂泊,污名加身,饱受追杀之苦,而整整两年心血换来的证据,都因为一时的善念和不忍,误入圈套,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而后与挚爱生离,天各一方,甚至为局势所迫,挥剑相向……

沈星遥茫然抬眸,眼里亦有了泪光。

多年血泪换来的厮守,难道真就如此轻易割舍?与他分道扬镳?

忆起少时美好,她到底还是不忍。

不忍,亦不舍。

沈星遥双手扶额,愈觉彷徨。

适逢此时,男伶唱响悲歌:“丽娘啊——吾待汝多年,汝仍欲离我而去乎?汝能忍心乎?”

沈星遥的心猛地一颤,恍恍惚惚看向戏台,只见那男伶跪在倒地的女伶跟前,作哭泣状,继而火光起,万箭袭来,一双人儿,终而葬身火海。

她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客舍门外,艳阳高照。堂内戏台上,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盛夏的天闷热,恢复精神的朔光休养几日后,终于苏醒,与同行的几位师弟师妹快马加鞭赶回了光州,将那本残缺的吕济安手记与刻了钟离鹤归款识的竹筒交予白落英。

白落英一见那竹筒上的款识,便变了脸色,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方缓缓发问:“这是你们在五莲山里发现的?可还有遇见其他可疑的人?”

“不曾。”朔光摇头道:“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极为巧妙的机簧,不便拆卸带回。这箭筒里的名字,还是公子无意发现的。”

“你同他们遇上了?”白落英眉心一沉,露出疑惑之色,“怎没一道回来?”

“这……”

折杨见朔光说不清楚,便即上前几步,道:“夫人受了点伤,本还在静养,却不知发现了什么线索,先行离开了。公子也跟着去了,可能……过几日便回来了吧。”

“遥儿受伤了?”白落英眉头蹙得更紧了,“那臭小子呢?他竟然没事?”

折杨一时语塞。

天底下哪有盼着自己儿子受伤的娘?

“天知道在搞什么名堂。”白落英说着,又端起手中箭筒看了一眼,眸底隐约晃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眼色,略一沉默,打量朔光一番,道,“柳神医还没回来,你拿着树果,去找灵沨问问,看她认不认得。”

言罢,她吩咐几人退下,旋即拂袖转身,回了房内。

晌午,舒天昭辉,万物欣荣。前院的几株海棠,花早已谢尽,留下满树翠绿,一枝枝一叶叶,随风摇晃。

一个略显疲惫的身影跨过门槛,缓步走进前院,适逢风起,卷起落一片海棠叶,飘飘摇摇落在她头顶,紧紧挨着发间那支芙蓉雕花玉簪。

沈星遥有所察觉,伸手拨弄落在发髻上的海棠叶,却被叶梗勾住发丝,扯得一阵刺痛。她丢了树叶,却听见一声低呼,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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