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乱花

《被冷落的公主殿下》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蓝贝贝伸出一双脏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把灵犀从木架上抱下来,两人几乎再次摔在地上。然后非常沮丧地,他们慢慢往回走,彼此都觉得颜面无光——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朋友而羞耻。

最后灵犀担忧地问:“气球被抢走了,你妈会打你吗?”

蓝贝贝旧恨未消又添新愁,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句:“没事。”

然后两人各自分开回家,蓝贝贝一身的污泥自然瞒不过人,他母亲听说他在学堂里打架,对方还是冯家的嫡长公子,不禁又气又恨,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的裤子扒光,扔进院子里养莲花的水缸里,几乎不曾淹死。晚上蓝正臣回家,听说小妾凌虐幼子的事情,又拿出皮鞭把小妾揍成了一条菜花蛇。随后又出去寻欢作乐,只有这一对母子养了半个多月身体才痊愈。

话分两头,灵犀眼泪汪汪地跑回家里,却没有引起一点轰动效应,丫鬟们只顾低头请安,并不正眼看她。她一步踏进院子里,就听见西厢房里传来青年男女欢笑说话的声音。

灵犀脚步一顿,红云略有些刻意地跑到房门口,大声喊道:“公主回来了。”

不多时房间的帘子打开,一对身量高挑的青年走出来,男的是顾庭树,女的比他年长一些,略施淡妆,端庄素雅,不像是丫鬟,当然也不是主子。

灵犀见有外人在,只好收起了眼泪,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今天有别的事情,耽搁了。”顾庭树身体略微倾斜,似乎是打算介绍身后的女子。然而灵犀只是哦了一声,谁也不看,掀开帘子自顾自地进屋了。

院子里的都愣了一下,顾庭树微微别过头,对身后的女子说:“她平时就这样,并不是针对你。”

女子淡淡地笑了一下,显出很柔顺妩媚的样子。

这个女子叫做阿桃,是顾太太买来给儿子做妾室的。

阿桃芳龄二十五,身世很凄苦,被人贩子拐卖过许多次,好容易嫁了个丝绸商人,又得病死了,外面又欠了许多债,变卖房子地契仍不能偿还,只好将自己卖给大户人家做婢女。

顾太太偶然在府里见到这女子,见她模样好,性子柔顺,针织女工无一不精,是个做媳妇的好人选,可惜已经嫁过一次了,身份又寒微,但是做一个贴身的侍妾是绰绰有余的。

顾庭树第一眼见到阿桃,也觉得亲切可爱,于是红着脸听了听母亲的安排,就把她带回自己的院子里了。他这个年纪,同龄人中都已经有做父亲的了,他自己也知道家族里延续子嗣的规矩,何况他情窦初开,对女性颇为好奇,也不再吵嚷着“到山上做道士了。”

在西厢房里,两个人用过了晚饭,斯斯文文地坐在一起玩九连环,阿桃手指纤细柔嫩,并不是做粗活的人。

“我丈夫很爱护我,做饭洗衣这种事情从来不让我做。”阿桃小口微微动,顿了顿,忽然警觉地住了口,颇为尴尬惭愧的站起身:“少爷,我该死。”

“坐下。”顾庭树头也不抬地说:“你接着讲,我不介意这些。”

阿桃纤腰一扭,坐在床榻的边缘,笑了笑:“不讲了。过去的事情,讲了没意思。”

顾庭树也不说话,专心致志地拆手里的九连环,他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阿桃小心翼翼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偷偷转过脸看墙上的影子。

顾庭树的侧影在雪白的墙壁上被拉长,是放大版的俊眼修眉、玉树临风。阿桃的前夫四十多岁,长相颇不敢恭维。她只在坊间的戏台上见过斯斯文文的张生、文文弱弱的柳梦梅,以为那便是人间的好男子了。不料真正的富家公子竟是这般。

一个烛花爆裂,阿桃猛地回过神,发现顾庭树也在打量她,她不禁低下头,颇为局促。顾庭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正要开口,红云悄没声地溜过来,伏在顾庭树的身边,用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少爷今天在哪边睡呢?”顿了顿又说:“公主晚饭没吃,也不跟别人说话,似乎很生气呢。”

阿桃颇有身为小妾的自觉,急忙站起来道:“少爷,您到公主那边就寝吧。我明儿再跟公主赔罪。”

顾庭树把手里的九连环扔到桌子上,随口说:“她生气有别的缘故,不关你的事。你先安歇吧。”说罢跟红云一起走出去。

灵犀晚饭没吃,这会儿饿的头晕,躲在卧室里偷偷吃饼干,然后鼓着腮帮子四处找水,不提防帘子一动,顾庭树和丫鬟走进来。三个人各自愣住。

灵犀脸颊一红,别转过脸,调动唇舌艰难地说:“出去!”

红云含笑给她倒了茶,悄悄出去了。顾庭树还是打算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叫丫鬟伺候着洗脸洗手,他在屏风后面换了衣服,又吹灭了外间的几盏灯,走向床前时,见灵犀仰着脑袋,向日葵似的跟随他的身影转动。

“有话快说。”顾庭树坐在床上,指着墙上的自鸣钟道:“我明天要早起,别耽误我睡觉。”

灵犀一抹嘴,嗖嗖几下跑过来,脱掉了绣鞋坐在他身边,张牙舞爪地把学堂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最后双目垂下泪了,委屈到了极致:“他欺负我和贝贝。”满怀希望地看着顾庭树——她的家长,希望他能伸张正义,把冯虎打得满地找牙。

顾庭树面无表情、或者说是耐着性子听她把话说完,最后说:“知道了,我明天跟先生说一下,叫他整治学堂的纪律。”

灵犀失望又生气地说:“先生是是个受气包,他哪里管事?”

“哦。”顾庭树靠在床边,注视着她说:“那么,我跟冯虎打一架?还是我跟父亲说,父亲把冯将军、蓝将军召过来三人打一架,为了……一个气球。”

灵犀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困惑的样子。顾庭树只好说:“男孩子家玩闹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是女孩子,躲远一点就行了。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灵犀低头沉思了很久,才明白了顾庭树这是甩手不管的意思,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在眼眶里滚了几滚,马上要掉落了,不料顾庭树又说:“不过男孩子欺负女孩子不对,这个冯虎是该受一些教训。”

灵犀嘴巴一扁,眉眼弯弯的,眼泪也随着掉了下来,她扭扭捏捏地说:“谢谢你。”顾庭树微微点头,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泪,客客气气地说:“不谢。”

灵犀当着他的面,将衣服脱得只剩下一张绿色荷花肚兜,她钻进薄被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手梳理着毛躁的头发,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问:“西边房子里的女人是谁?”

顾庭树见她肌肤雪白,骨骼纤细,是个瘦伶伶女童模样,便不是太有兴趣地转过脸,随口说:“是个丫鬟。”

“丫鬟为什么可以睡偏房?”

“是陪主人睡觉的丫鬟,半个主子。”顾庭树背过身躺下,不耐烦地说。

过了一会儿,灵犀幽幽冷冷地说:“我知道了,维雀有巢,维鸠居之。她就是那只鸠。”

顾庭树失笑,轻声解释道:“不是,你是正房,她占不了你的位置。”心里又觉得疑惑,本来以为灵犀是不讲究这种女人间的私事的。何况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事,父亲先前也纳过几房,因为没有子嗣的缘故,所以没有给她们正经身份。

“她明天还要给你敬茶,尊称你一声姐姐。这就是地位高下之分。”顾庭树说。

灵犀傲着一张脸:“她还敢给我敬茶?我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谁要跟她称姐妹。你、你上次不是说夫妻之间是独一无二的吗?你这个负心汉!陈世美!”

顾庭树心想:我是好好地跟她讲道理,还是把她打一顿呢?

“讨厌,我不许她住在西边房子,你让她搬走。”

顾庭树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深更半夜的还是不要打孩子了,起身撕了两个纸团塞进耳朵里,重新躺下睡了。

灵犀伸手去扯他的耳朵,顾庭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加重了语气道:“凌灵犀!”

他叫了全名,显然是生气了,灵犀果然不敢再讪脸,缩手缩脚地躺下,过了一会儿跳下床,从窗边的软榻上抱起素日爱玩的枕头折回来,她面对着墙壁,对着枕头上窃窃私语。这个青绿色的半旧枕头名叫小犀,是她最好的朋友。

顾庭树竖起耳朵,听见灵犀依依呀呀第跟小犀念了一段戏文,又小声说顾庭树的坏话,号召小犀不要搭理他。最后把耳朵凑到枕头边,听小犀给她讲故事。

顾庭树忍笑忍到内伤,差点在床上打滚。最后评价道:可爱。

第二天天没亮的时候,顾庭树率先起床,在朦胧的光线下,一个丫鬟猫着腰轻轻走进来,伺候他穿衣梳头,又半跪着把温热的水盆端到他手边。他略睁开眼睛,瞧见对方是阿桃,不禁有些意外,轻声说:“有劳。”

阿桃抿嘴一笑,没有说话。洗过了手脸,她熟练而细致地打理他的衣服腰带,随手拈掉他身上掉落的头发,又说:“饭已经备好了,少爷是现在吃呢,还是等等公主。”

顾庭树见她诸事妥帖利落,心中颇为满意,随手从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按在她的手心,低声说:“你回房里歇着吧,不必做这些。”微微回头,灵犀在床帏内睡的昏天黑地。心中斟酌了一下,不知道灵犀和阿桃的性格心机孰高孰低,总之打起来是很不好看的。

“公主只有十三岁,”顾庭树轻声说:“她说话张狂无礼,其实心眼不坏。你先别跟她见面。等我晚上回来再说。”

阿桃迟疑地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戒指握紧,轻移莲步,一步一步第把顾庭树送到门外,又问:“不吃早饭了吗?”

“军营里有伙房,不吃了。”顾庭树随便摆了摆手。

阿桃听了,忙折过身跑回屋里,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布团跑到顾庭树的马前,两只手举起来递给他。顾庭树见是用细绸手帕抱着的几块米糕,不禁有些诧异,觉得这个举动很小家子气,便摆手说不用。

“不,少爷。”阿桃急的脸颊绯红,难得地固执了起来:“早上不吃饭,肚子要难受的。何况这里离军营还很远。”

顾庭树无奈,只好接了过来。阿桃便很欢喜又很柔顺地退到了墙边,高高兴兴地目送他。

过了一会儿庭院里的其他人才陆续起床,红云率领丫鬟们打水倒茶,见少爷早就走了,阿桃则坐在窗前绣花,红云不禁酸溜溜地对身边的丫鬟道:“这房里来了新主子,往后咱们可该靠边站了。”骂一个小丫头道:“谁让你去上房扫地的,那是你能去的地方?下流胚子。也不掂量自己的分量。”小丫头受了惊,一溜烟跑了,扫帚扔在地上也不管。

阿桃放下针线,欠身问道:“红云妹妹,怎么了?”

红云作为少爷房内的第一等丫鬟,鼻孔里哼了一声,颇为冷傲的模样。

阿桃便慢慢地移到少爷房间,把扫帚放回了原位,又去里间瞧了一回,灵犀依旧睡的无知无觉,于是悄悄把房门和上。拿起拂尘擦拭了床榻桌椅和烛台,又去外面花园里剪了最鲜艳的玫瑰花,插在水晶瓶里,轻声说:“我听说公主最喜欢玫瑰花。”

丫鬟们与红云结成一党,并不随便搭话。倒是红云见她手脚勤快,举止稳重,并不是轻狂浮浪之辈,脸色才略缓和了一些:“那是公主喜欢的。”

阿桃便轻轻地把房内的活儿都干完了,然后搬了小凳子坐在廊下做女红。她针下的花草蝴蝶颜色艳丽,栩栩如生,不一会儿旁边的女孩子都围拢过来了。

“姐姐,你绣的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南方的花,叫做凤凰花。”阿桃和颜悦色地说:“我小时候在南方生活过。”

于是众人便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你在南方哪里?你见过大海吗?你绣的是什么针法?你的头发是怎么盘的,真好看。”

红云骨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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