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世有少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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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先生我回来啦!事情都解决了!”

夏日里的骄阳一天毒似一天,在地上蒸出烟熏火燎一般淤滞的暑气。

当夙沧带着满身烤螨虫味儿扑进庭院的时候,正瞧见有个人伏低了身子坐在藤萝架下,撩了些清水,慢条斯理地收拾一把乌沉沉的好头发。

远远看去,只见他头顶一片葱茏浓碧,映得那副白皙柔和的侧脸上也莹莹有了绿光,越发像是山精鬼魅一类。

听见那道清爽声音,太子长琴略微偏转了脸孔,在光影错落间漾开一点笑意。

“沧隅如此欢喜,想来该是万事顺遂了。”

“那当然,不就丢两团鬼火吓吓人么,可顺得慌。”

夙沧笑嘻嘻地蹦到他脚边,跟个□□一般垂手蹲坐着,“这下总算可以安心动身了。先生怎么突然想起来拾掇头发,是不是给热分叉了?也对,这天都能把人热劈叉,幸好我是火属的妖抗性强。要我帮你撩着不?”

“区区琐事,不必劳烦。不过沧隅既知酷暑难耐,可又知道‘心静自然凉’?”

“哦我知道了,你是嫌我吵。”

夙沧嘴上乖巧应着,眼珠子转过一轮又忍不住碎碎地开了腔:

“我去找那些老太太打听过了。先生你知道么,绿萝小姐她不是投井,是大白天发了疯跑去街上,点堆火把自己烧死的。场面太惨太骇人了,当年那辈人轻易都不敢提,渐渐传下来才变了样子。”

“……”长琴顿住了手上的动作,片刻方道:“我已有察觉。看她死状,本也不难想象。”

夙沧的眼神就有些恍惚:“她肯定恨极了那些没事儿瞎比比的人,才非要用这种方式死在他们眼前,教他们一辈子忘不了她……可是这有什么用呢?那些人都还好端端地活着,就她一个死了。我一直觉得世上该有个天道,但若是真有,怎么又总死不该死的人。”

“沧隅相信天道?”

长琴唇角微弯,在阴影里勾了道讽刺的弧度。

“信,又不全信。”

夙沧应答干脆,“人力有所不能,天道同样有所不能。天意不能至,就由人来补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长琴笑了笑不予置评,只以一手拢着长发,腾出另一只手来拂过她头顶:“沧隅坚毅。”

“说说是容易啦……”

夙沧长吁口气,左手像是找不着地方摆似的伸到空中胡乱一抓,显出点力不从心的样子。

“但在这件事上,我真心是无能为力。”

当事者已经死去、枯朽,化作尘灰,即便让当年毁谤之人遭了报应,绿萝也是万万不能得救。

夙沧所能做的,不过是如上回对付王麻子那般装神弄鬼,警示世人不敢再犯——可这个叫天天不应的年头,又有多少人真会敬畏三尺神明?

“而且我听琴姐说过,千年以后还是会有人做同样的事情,女孩子被欺负了就议论她不检点,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先生你活的久,见的多,你给我说说,有些人是不是真的永远也学不会以史为镜子,太阳底下是不是真的没有新事。”

“依我看来,正是如此。”

长琴语声仍是温沉如水,仿佛早已备好了答案。“风水轮转,沧海桑田,公道或会缺席,蠢人却永远不会。若世人永不能如你所想,沧隅又待如何?”

夙沧又是一口大气呼出:“我能怎样,鸟力有尽,见一个烧一个罢了。”

“烧……”

长琴下意识就给她续了个字,“人?”

“当然是烧房子,你想什么呢。杀人和放火是分开的。”

这次夙沧把气叹得都快连肺一起喷出来了,“先生我觉得你思想太阴暗了,这样不好。”

……

自那日玄霄离去之后,夙沧便好似从未与他对面一般,全神贯注扑到了绿萝小姐的身后事上。她的笑容依旧明亮,举止依旧洒脱,讲起话来也依旧叽叽喳喳像有十八只麻雀在嚷。也亏得长琴□□,方能看出她每日例行公事一般机械的快乐里,分明是透着忧思。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恰似一缸黑泥浇满头。

这一切长琴看在眼中却从不点破,他本是多情之人,最明白“情”之一字终究如人饮水,冷暖唯有自知。他所做的不过是在夙沧第二次前来告辞时,伴着弦上清音闲闲送出了一句:

“何必急着道别?左右我也是无事,沧隅这次归乡,我便随你同行。”

“…………”

夙沧瞬间化作一幅“目瞪口呆.jpg”的简笔画,怔神好久才木愣愣地道:“先生,你不自闭啦!?”

“……沧隅不乐意?”

“哪里哪里,我好开心,这说明疗效到了啊!你等等我再去切只鸡庆祝一下——”

“不必了。”

夙沧不大介意长琴与她同行的理由,她怕静怕冷怕寂寞,有人搭伴就是天大的喜事。既然长琴主动提出,她很快便将注意力移到了具体操作上:“先生你既然要出门,没有名字总不是个事儿,总不能跟人介绍说你是太子长琴吧?我这胳膊已经很引人注目了,你再没个正经名头,只怕别人要以为我们一个身体有问题,一个脑袋有问题。”

长琴深以为然,便提起笔来道:“‘少恭’很好。”

“啊?”夙沧又是一怔,“琴姐说的那个?她说你换过那名就没然后了,你不怕晦气啊。”

“此名于我不祥,我自是知晓。”

长琴手底动作不停,笔墨流转间工工整整地勾出了“欧阳少恭”四字,抬起头来从容笑道:

“——但换而言之,若能活过这一世,我岂不就破了天定的谶言?便是凶象再甚,我也不自禁地想要闯上一闯,看看此世尽头是何种模样。”

他看夙沧仍有顾虑,便又将笔尖伸向砚台上蘸了一蘸:“况且少恭此名,我本是喜爱。沧隅可知‘少宫’之音?”他心下断定小学生是不知道的,很快又把这两字也写了出来,“琴之六弦为少宫,文声,取柔以应刚之意。再合‘恭’字,‘温良恭俭’你总该明白……”

“可我不大明白——”

夙沧倾身向前,一根纤细食指正点着那个“宫”字,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少宫’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少时被宫?取这名的人小时候被阉过?”

“……”

长琴脸上刷地就白了,手颤巍巍的想去抄砚台,“沧隅。”

“好的少宫,我不说了。”

“…………”

怎么觉得……有点疼……

而夙沧自归自地思前顾后,末了仍想再劝他一劝:“琴姐说将来的少恭丧心病狂,不是好人。这不适合现在的先生吧?”

“呵……”

长琴阖了目轻轻一哂,“难道沧隅以为,我便算得上好人?渡魂夺命,伤人自保,凭此残躯苟且偷生……也许我与你所知的欧阳少恭,并无太多不同。”

“可能吧,”夙沧老老实实点了下头,“良心半死和全死,也就是重症监护室和太平间的区别。但是先生,重症监护室的病人是有可能康复的。”

“心性或还能改,渡魂之事又做何解?沧隅仁善,虽也不忌我,但想来该是不容。”

长琴眼里仍是昏暗,明灭闪烁摇曳着万语千言。此事他最是不愿提起,但此刻挑明,总也好过来日寿尽时与夙沧心念相左,再闹起知交反目那一出。

“这个当然。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再让你去渡魂。”

夙沧便啪地一掌落在自己胸口,随后意气飞扬地单手撑上桌子,那副昂扬姿态让她看上去整个人都像在闪着白光。

“治病嘛,当然得吃药配手术双管齐下。我一定会把太子长琴的命魂找回来,让先生再也不需要渡魂。”

“……”

长琴不由地举起了袖子遮在眼前。一方面是因为夙沧大放厥词的模样过分耀眼,另一方面是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不是没有想过,或许这漫无尽期的蹉跎苦难中能得一人,让他甘愿顺应那人心意,为了他或她放弃生机,去迎接自己迟来太久的万劫不复。

但如今当真是在乎了,求生的渴望反而加倍狂热。

不够啊。这须臾一世,相较于过往的孤寂飘零来说,实在是太短了。

夙沧有那样绵长的寿命,是个长相陪伴的最好人选,只要她还在,只要她不走,他便觉得活不够。

即便转世轮回、物是人非,即便不再记得自己是谁,总要活下去,才有再会的指望。

就在这时候,她向他说:我不会让你死。

——不想死。

——那就活啊。

一言交换,如此简单。

因为简单所以牢固,是不可破、更不可转的莫逆于心。

万事就此底定,长夜有了终点,再放眼只见地阔天晴。

那之后长琴便向人以“欧阳少恭”自称,夙沧也尝试着叫了一声,随即捂住腮帮子开始晃悠悠地打转:

“少……诶哟不行不行,我总感觉有一点点的肉麻。”

“沧隅自可称呼随意。”

长琴抢着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倒不是嫌夙沧直呼人名不礼貌,只是她脆生生喊起“少宫”时,总让他脑仁里抽丝似的疼。

夙沧看出点端倪,于是平日里乖乖叫他先生,玩笑找茬时就故意把“宫”字念得特别大声,长琴这时只能专心一意去看他的琴,告诉自己宫只是个音。

这是条很好的世界线,夙沧想。

世上还有少恭,但不会再有琴姐知道的那个少恭了。

和长琴相处的日子久了,有时候她也会觉得,这样才算是健康的人际关系。她气他惹他,他也可以讽她笑她,彼此知根知底,不往心里去,就算三观不合也能坐下来摊开了说,交朋友本来就该是这么一回事。

相比之下,玄霄的存在真是极大拉低了她的底线。

可那能怪他吗?

他品性方正,心高气傲却犹能自制守礼,天资聪颖却不曾有丝毫懈怠。他目标明确,刚毅果决,认定之事绝不言改,纵有千难万险也要逆流而上。他懂得自省,能断是非……虽然他的反省,总会有那么一点儿的滞后。

其实他真不是个脾气很坏的人,但他脾气坏起来不是人。

我之前是不是忒惯着他了?夙沧郁郁地想。

而被她惯坏的那位玄霄此时正在禁地之中,思绪烦杂零落,眼前历历皆是山下景象。思虑过甚杂念缠心,冷不防地就一口真气走了岔道:

“……咳!”

“玄霄师兄?!”

夙玉本与他各居禁地一端,闻声急忙走近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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