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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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许地耳悄悄从后院的马厩里牵了一匹马,看看四下无人,正准备从角门处偷偷溜走,不料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忽地在背后响起。

“你牵我的马是要去哪儿啊?”

地耳吓了一跳,紧接着闭闭眼,咬牙转身。

“柯峭,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看着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少年,地耳扬声质问,两条乌羽般的细眉微微蹙起。

“咦,这是什么话?”少年一脸莫名的惊讶,“我只是过来给寒鸦添点儿草料,一抬头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摸进来,还因为半天解不开马缰绳,骂了句该死的!”

该死的!刚刚怎么就没看见他?就算她功夫不够高强,可这么个大活人戳在这儿,她岂会毫无察觉,再说这堂堂尚书府又何时需要他亲自喂马了?

明知又是少年捣鬼,但因手里正牵着他的爱马寒鸦,气势上不免就弱了三分;再瞄一眼那悠哉的少年,正拿逮住盗马贼一样的玩味表情在看着她,地耳的心情差不多就跌到了谷底。她明白这次无论如何也没有上回出走那么容易了,上回是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这次却失了天时地利,人和就更谈不上了。

但她也不想就这么认输。

暗暗紧了紧手里的马缰,地耳微微一笑:“喂马啊?怎么堂堂三皇子,今日竟沦落为马夫了呢?”

少年道:“这怎么是沦落呢,我喜欢做马夫,谁还敢不让我做不成?”

“哦,原来这倒是出息了。”地耳点头,“柯峭,我劝你以后别再这样了,你这样子别人还以为是尚书府亏待了你呢,那我们罪过岂不大了?”

“一个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难道不该高兴么,又何谈罪过?”

少年似一杆挺直的标枪,随意靠在马厩的栏杆上,对地耳的嘲讽混不在意,仿佛无论地耳说什么,他都能轻松应对。

地耳一直努力提着的嘴角有些支撑不住了,心里不由便升起一股无力感。自己连斗嘴也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事情一多,想恨他都无从恨起。

那少年察言观色,唇边不觉便露出一缕窃笑来。

“你想用我的寒鸦,和我说一声嘛,何必偷偷摸摸的?”他占着理,说话便开始肆无忌惮,一边说一边将双臂交叉着往胸前一抱,做出一副看好戏神态来,分明就是等着看地耳怎么往下演。

地耳知道他不肯放过她,但她岂能就这么放弃。

“真的么?那好啊,现在你可以把寒鸦借我用用么?我想出去逛逛。”

“别人我是肯定不借的,唯有你借没问题。”少年顺手牵了身边的一匹白马,“恰好我也要出去溜达溜达,咱们一起走吧。”

地耳的脸终于挂了下来,心知这样斗嘴下去毫无意义了,她不管是斗输了还是斗赢了,他都不会让她成功的,她已经有过教训了。

自从得知邵秋庭出事,地耳就千方百计地想要出府。期间跳过两次墙,可每次都看见少年在墙根底下悠闲地晒太阳;还有一次是装作上街,他死气白赖地非要跟她一起去。虽说他并没有阻拦她出府,但老是这样阴魂不散地跟在后头,更令人觉得难以应付。

本来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铤而走险,暗想只要骑上寒鸦出了府,任谁也别想再追上她了;没料到好不容易解开系得死紧的缰绳,就听到了他叫魂似的声音。

刚才明明还见他在书房与父亲许重议事来着,就这么一眨眼功夫,他就偏偏提着草料来喂马了,真是活见了鬼。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邵秋庭。

边关战事正烈,粮草却无以为继。邵秋庭奉旨到陆凌筹粮,途中却莫名失踪了,至今仍是音信皆无。邵秋庭十岁时就被许重带回尚书府,地耳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现在十年过去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邵秋庭早已经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地耳这几天的担心焦虑像野草一样疯长,今天实在是已无法忍受这种折磨,才下了决心来偷柯峭的寒鸦,谁知马毛还没碰到一根,便被拿个正着。

简直人赃俱获。

别无他法,又不能后退,只好干脆单刀直入。

地耳一咬牙,提高声音道:“柯峭,你到底想怎样?”

少年闻言双目微眯,眼中有一道让人心悸的光划过。

“我想怎样,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会又忘记了吧?”少年的语气开始认真起来,“若是又忘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

这个叫柯峭的少年,原是耘帝柯启的三皇子,也是柯启最讨厌的儿子。这个讨厌不是单一的,柯峭的种种行径无一不让耘帝讨厌,诸如桀骜不驯放浪不羁不务正业直至大逆不道,这些词一股脑招呼在这位三皇子身上都没问题。

事情最怕积少成多,当这种讨厌叠加到最后的时候,柯峭终于付出了被赶出皇宫的代价,那时他除了顶着个珉王的空名头啥也没了,无奈之下不得不暂时来到许重的尚书府栖身。

许地耳的灾难从此开始。自从柯峭到来,她的日子基本就没消停过,他说他爱她,说要娶她,还要她离邵秋庭远点,现在发展成限制她的自由。

而地耳怎么也不会忘了当年柯峭曾强吻她的情景,现在柯峭所说的“你不会又忘记了吧”就是个危险信号,她当然不想把当初的戏码再上演一遍。

但她此时面对柯峭已是无力掩饰,心里的想法已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是为了邵秋庭吧?”看着地耳的样子,柯峭不忍心再和她打哑谜逗她,心下却是一阵难过。好在声音还能维持平静,“可你去了有什么用呢?找不到他也救不了他。”

地耳就知道,他早清楚她的动机,所以才想方设法不让她出府。不过冷静下来一想,他的话倒是没错,自己去了也确实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细思半晌,地耳忽地抬起头来:“你是说你有办法?”几年来她隐隐感到,柯峭的身份,似乎并不只是被弃那样简单;特别是现在,耘帝把筹粮这样的重任交给了他,这就更说明问题。咦,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大概真是急疯了。

“是。”柯峭随意答道。

“真的?”地耳两眼放光,双手不由自主抓上他的臂膀,“可你——你能成?你愿意去?”

他轻描淡写:“放心,一切交给我就好。况且我本来也正准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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