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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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一眼将手放在机关上,却并不关门,表情颇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望着柯峭的背影道:“年轻人,你之前的承诺还算数吧?我救治你妹妹,倒不用你赴汤蹈火丢掉性命,只待你安全了,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柯峭好奇回望:“什么事?”

隐约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就在昨天黄昏,一个陌生女子也曾对他提出过类似的要求。这老翁刚才说,他是受人之托……

柯峭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就变了,急转身直问道:“敢问老丈,曲晓词是你什么人?你说的事,可是和那个曲晓词说的有关?”

秋一眼吃了一惊,暗道这年轻人真是敏锐。他看了柯峭一眼,却不回答,只道:“等你脱险再说吧。”

再不给柯峭问话机会,秋一眼手在机关上一按,石门关闭。

这一眼,真是意味深长。这么说,他们竟然都认识柯宣,都和大耘的太子有如此密切的关系?

柯峭心中翻腾了起来,但此时已无法详细追问。他将手里那根木棍握紧,心想若秋一眼所求之事真如他所想,他是不可能答应的。

——这一切皆因柯宣而起,筹粮以来他已经把事情做尽做绝,现在更是连地耳都不放过。如果这次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如果这次柯宣成功了,他此生只怕永远见不到地耳了,那他就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一生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而他们如今被逼到这样的绝境,又是拜谁所赐?秋一眼他自然是要感激的,但不是用这个方式。

放过那人,天塌地陷亦不可能了。

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个联想不太可能,曲晓词,柯宣,怎么可能认识这个偏僻小镇上的一个怪老人?

况且这老翁若真是曲晓词的人,那自己和地耳的处境可就很危险了。现在他们被困在这个密室里,简直就是瓮中之鳖。

柯峭一时之间无法理清头绪,暗道兵来将挡吧,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他一手握紧木棍守在门边,一手摸索着寻找刚才秋一眼按动机关的位置。果然,在差不多的地方,他摸到了半块微微凹陷的墙砖。

他伸手试探着按了一下,墙便跟着有些微震动,这是开门的机关无疑了。

他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一片寂静。

而外面的秋一眼瞥一眼被自己重新放好的柴堆,稳稳站在廊檐下。身后屋门半开,烛光摇曳着他枯瘦的身影。

他知道有人已经来到了院外,他看见一群人悄悄散开来,有几人已跃入院中。他想,他秋一眼是个医者,从未有过要挟病患的想法,不管柯峭和地耳是什么人,在他眼里就是来求医问药的,是他的病人;他既接诊,又允其留宿,便不能见死不救。特别是后来他知道他们是那孩子费尽心机赶过来的,就更没理由赶走他们了。

那孩子求他救他们,好以此为条件让他们答应她的要求。他还没和那年轻人摊牌,所以现在他还是应该救他们是不是?

秋一眼给自己找着充分的理由,混乱地想着一些事情,一边用拐杖一下一下点着地,仿佛这样能驱走心里的烦闷并说服自己。他看着这那些人慢慢逼近,心想那年轻人受了重伤,强行封了自己身上几大要穴已经太久了,恐怕是要撑不住了。

“给我仔细搜!”

柯峭隐约听出这是薛老六那个师叔的声音。于是忽然间传来屋门被踢开的声音,又隐约有桌椅翻倒的声音,茶壶摔在地上的声音,无数刀剑插-进柴草的声音……看来已是全不避讳。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谁的地方吗?竟敢擅闯乌名公主的别业……”柯峭听见一片嘈杂声里夹杂着秋一眼的大声喝问。

“哈哈哈哈,就这破地方还敢称是公主的别业?哈哈哈……那你带我去拜见一下公主如何?”薛老六狂笑的声音。

“住手!你们不能动我的药材……”秋一眼痛惜而绝望的声音。

看来这老翁是真的要救他们的。

一经确定了此点,柯峭便觉得耳畔开始“嗡嗡”作响,眼睛有些视物不清,而且饥饿趁机反扑,让人更加虚弱无力。

他想刚才应该问秋一眼要点吃的才对,反正事已至此,脸皮一寸厚和两寸厚其实也没啥大差别,可刚才大概是饿过头了,他其实并没觉得饿,也没想起饿这件事,现在一静下来,饥饿的感觉猛然强烈起来。

闭目调息了一下,他开始观察这间密室,密室呈慢坡状筑就,地势缓慢向下。室内有些破旧的杯碗石凳等杂物,到处灰尘蛛网,显是久无人居,里边靠墙摆着一张大石床。

说是石床,其实就是一大块被凿平的石板搭在两个石墩上,用来休息是没问题的。柯峭放下木棍和灯笼,来到床边将地耳放好,再用外袍盖住,自己也坐在一边开始慢慢调息,希望能缓解一下身体的极度不适。

他当然知道如果自己不解了那几处要穴,这样的调息基本无用,气血根本无法畅通,他主要是想休息一下,但这时后背那种钝痛忽然变成了一种尖锐的疼痛,刀锋一般直透前胸。

他闷哼一声,反指飞速再点了周围几处要穴,让疼痛减缓下来。只是这几个动作做完,他已是汗流浃背,终是坚持不住,虚软地倒卧在了床上。

外面不时传来忽高忽低的喊声,喝问声,最后有人报告说没找到。薛老六冷笑的声音传来:“师叔,量他们走不远的,这老家伙不老实,他肯定知道那两个人去哪了……”

四周有一刻的安静,又是薛老六吆喝道:“喂,既然你说那对男女看完病早走了,那么你来带路,你该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吧?”

嘈杂声又起,夹着秋一眼抗议的怒吼。踢踏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半晌后终于归于平静。

柯峭想这个时候自己决不能昏过去,他咬紧牙关,继续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手里紧握着那把短匕。

外面安静了没多久,似又有一拨人来了,但脚步声放的很轻,直到进院子了柯峭才听真切。这一次似乎人更多,但并不喧闹,有几个人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似在检查,不一会儿只听一人道:“刚才有人来过了,应该离开不久。”

另一人简短地道:“追!”

这一次之后,外面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没再出现什么异响。天很快就亮了,有隐约的鸡啼声传来。柯峭忽然想,这里既然曾是秋一眼祖上用以避战乱的,应该不会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吧?

他坚持着爬起身,走到墙边仔细地观察探索,半晌终于还是在接近开关的地方,给他摸到了一块似乎可以活动的墙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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