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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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耳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向山顶攀登,脚步竟然十分轻巧的样子。周青谷擦拭着狂涌不止的泪水,哽咽着道:“许姑娘,给我抱着他吧,你这样不行的……”她看得出地耳虚浮的脚步只是在凭一股毅力支撑着。

“谁说我不行?我要亲自带他回家。”地耳看了周青谷一眼,似是安慰,“你放心,他现在不重,一点儿都不重了……”

地耳脸上挂着一种奇异的笑容,紧紧抱着柯峭。她发现原来这里已经距山顶这么近了,那么把柯峭带过山去完全不是问题。她觉得自己现在力大无穷身轻如燕,万丈深渊如履平地。

周青谷跟在地耳身边,看着被蒙上袍子的柯峭,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悲痛,她一路叫着师弟一路哭着,直哭的肝肠寸断。

半途中她又伸手想去握住柯峭的手,忽然间从一旁的一块山岩后走出来一个人影,她忙擦干眼泪仔细看去,原来是那个叫曲晓词的乌名公主,她曾在邵秋庭那里见过这女子,知道这次就是由这位公主亲自护送柯峭和地耳过山的。

周青谷勉力止住哭声扭头去看地耳,却见地耳无视地从曲晓词身边走过。

曲晓词赶上两步,气喘吁吁地道:“许姑娘许姑娘,珉王怎样了?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哪来这么多野蜂啊……”

地耳翻过山顶,一步步向山下走去,很是小心翼翼。曲晓词有些着急:“许姑娘,珉王没事吧?”

地耳忽地转头,眼睛里闪动着令人畏惧的光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曲晓词一愣,接着叹了口气,委屈地分辩道:“许姑娘别误会,我只是因为熟悉这山中情况,才能就近找到一个山洞躲起来;本来我是想喊你们一起过来的,但你也知道,根本来不及了……”

周青谷在一旁看着这一切,不知怎么,觉得曲晓词那一声叹气更像是松了口气,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但此时她正被巨大的悲伤所笼罩,根本没心思搭理这位公主,只对地耳道:“你累了,我们换换手吧,要不我们俩一起抬着他走好不好……”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没想到就在说话间,地耳忽然向山下跳去,周青谷吓得惊叫起来,也跟着向下跳去,半空中一把抓住了地耳的衣角:“许姑娘你别这样啊……”

两人同时落下来,地耳挣开周青谷的手道:“你别怕,我不是去死,我只是想快点见到柯宣,好完成交换。”她回头看着赶上来的曲晓词,冲她微微一笑,“我们得快一点,娃乌公主可是很着急的,是吧公主?”

地耳脸上的笑意,让曲晓词和周青谷都感到脊背有些发寒。

邵秋庭在河边等得望眼欲穿,不停地派人来回报信。可当他终于见到地耳时,他才明白之前自己的担惊忧虑实在不算什么,那种痛苦相比于现在见到地耳的痛苦,简直就是上天对他的抚慰。

他想,就算永远见不到她,就算让他这一世永远在思念中度过,他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地耳。

——永远思念她,那只是自己在痛苦。

——永远见不到她,他还可以骗自己说,她也许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很好很幸福。

而实际上,地耳只是在笑,样子温柔而美丽。

但正是这笑容,让邵秋庭感到害怕。

因为他分明看见她的心,已经枯死。她整个的人,都在慢慢枯死。

他几乎就要拔足奔过去了,最终他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邵秋庭发现了地耳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盖着一件灰袍,袍子遮着头脸,一动不动地躺在地耳的臂弯里;地耳身边跟着曲晓词和周青谷,还有他派去山脚接应的人。接应的人神情悲伤,低着头一语不发,慢慢走到他身边来。

周青谷不停地伸手抹眼泪,却仍站在地耳身边,没有跟着众人走过来。

而两人身后都是曲晓词的人,唯独没有珉王。

邵秋庭的心猛地下沉,一瞬间他明白了地耳脸上为何会有那样的笑容,但他坚决不能相信那是真的。珉王是什么人,他不可能会发生那样的事,他甚至都不想去听刚才回来的这些人的轻声报告。

“邵大人,柯宣在哪里?”对面的曲晓词扬声问道。

邵秋庭镇定了一下,命人带柯宣出来,也大声问:“珉王在哪?”

“在这里,他睡着了。”地耳替曲晓词答道,又对周青谷道:“周姑娘,你带着他一起过去吧。”说着示意周青谷把柯峭接过去。

却听曲晓词马上阻止道:“许姑娘,这可不行,这不合规矩。”

周青谷瞥了一眼曲晓词,对地耳道:“等会儿我和你一起走。”

地耳笑道:“这恐怕不行,娃乌公主大概还是不会同意的。你在这里不合规矩,你去送柯宣过来吧,我这里自有娃乌公主的人送过去的。”

曲晓词忙接话道:“这是当然。这位周姑娘必须回到你们那边去,这样我们才能放人。”

地耳道:“周姑娘,你快点走吧,我快抱不动他了。”

周青谷看着地耳的眼睛,这双眼睛带着微微的笑意,淡淡的目光里却蕴含着复杂的情绪,似酸楚,似悲伤,似决然,又似漫不经意。

此时此刻,她竟神奇地读懂了这目光的含义。

她回头看去,只见曲晓词的人紧贴着地耳的背后,个个神情紧张刀剑出鞘,因刚才已见识了周青谷的厉害,所以防备的神情都写在了脸上。

周青谷银牙暗咬,忍下胸中悲伤,看着曲晓词道:“娃乌公主还真是小心啊。”说着快步走回到邵秋庭这边来。

邵秋庭和柯宣同时看着周青谷,谁都没有说话。柯宣眼底渐渐溢满笑意,邵秋庭的心却沉进谷底。

周青谷与柯宣的视线接触了一下,终于明白他之前那句话的含义。她面无表情,调开视线凝神注视着对面,一边向邵秋庭轻声道:“可以放人了。”

这时地耳也喊过来:“秋庭,放人吧!”

邵秋庭向地耳望过去,只觉得她抱着柯峭站在那里的样子十分不真实——实际上此时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很不真实;他生硬地抬起手来示意放人,视线却再也无法离开地耳。

那时,柯宣微笑着走过去,地耳抱着柯峭走过来。

周青谷跟在柯宣后面两三步之遥,曲晓词派了个紫衣人跟在地耳身后也是差不多的距离,步伐看上去是个高手无疑。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身上,都希望自己的人尽快回到自己的队伍里来。

周青谷缓缓呼吸,微微握紧拳头。

但,地耳与柯宣相遇时,停了下来。

她笑着对身后的紫衣人道:“让他们兄弟道个别吧。”

说着将柯峭平放在地上,向柯宣道:“柯宣,你不想看你皇弟最后一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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