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许家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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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四月,天气渐渐转热。

半闲酒馆的后院里,九思正坐在桌旁,捧读一本不知谁所著的江南游记。

这游记是许悠然去书坊买话本时,在书架角落里发现的,随手翻了了几页,猜到九思会感兴趣,于是就买来送她了。

温酒趴在桌上,与睡意打了几个来回。

“九思,九思,九思!”

许悠然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砸到了九思的耳边。

脚步声忽地停了片刻,想来是她先进了九思平时待的那个屏风后,见没人,肯定会往后院来。

果然不出九思所料,下一瞬,门帘被掀开,只见两道风风火火的身影晃来。

她还未来得及起身,人就到了她的面前,是许悠然和高暄。

温酒的瞌睡虫被吓跑了,起身给她们倒茶。

两个人自来熟地坐了下来。

许悠然正口渴了,饮后问起:“我听我二哥说,你之前去过我家那个郊外的庄子?”

九思想起她上次和沈与之骑马的事,点头说是。

许悠然哦了声,“那明天我们一起去玩吧!”

“阿然,为什么突然要去那儿玩?”九思有点奇怪,就问了出来。

“你还记得,我上次忽悠我二哥他们来酒馆帮你串钱贯,没去成庄子的事吗?”她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得到九思肯定的点头后,才继续说道:“我听到他们重新约在了明天,反正我们没什么事儿,最近天气也好,出门游玩最合适不过了。”

“他们有约,我们去会不会……”九思犹豫,话没说完。

高暄笑说:“九思,你就放心吧,许悠然早跟有为哥说好了,我也在场听到的。”

“他们玩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谁也别打扰谁。”许悠然这样说。

九思道好,就问:“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许悠然说:“我们一早就去,然后下午再回来,怎么样?”

两个人没什么意见,点头。

这还正聊着三个人在庄子上可以玩些什么,许悠然突然想起自己没有准备明日的骑装,又急急忙忙地要回家去找衣服。

高暄被她一提醒,也说要去新买一套。罗裳阁最近新出了不少款式,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买,这下正好。

九思想起自己也没有骑装,便和高暄同路。

——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在城门口会合后,同去许家的庄子。

说是自己玩我自己的,谁也别打扰谁,最终还是合在了一起。

许悠然兴致很好,等她们在各自的客房整理好后,就拉着人去了马厩,也不管许有为三人。

马厩内的格局依旧。

九思觉得马夫牵出来的白马有点眼熟,问:“这是小白?”

马夫恭敬答道:“是,二公子吩咐过,让我们备好姑娘您上次来骑的马。”

许悠然一听就不乐意了,“许有为怎么不说帮我也挑一匹?”

“我不帮你挑,我要是帮你挑好了,你怕又是另一套说辞了。”

是许有为三人过来了。

三人同站一处,截然不同,各有风采。

许有为就她刚才的话辩道:“比如‘许有为怎么回事,我连挑匹马的事都不能做主了吗?还要他帮我安排好;这点小事都要管我,谁家哥哥像他这么专横。’许悠然,你是不是打算这么说?”

许悠然没想到背后一抱怨,就被本人听见,讪笑了两声,“二哥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许有为不理她,眼神示意一旁的马夫。

马夫会意,赶紧开口道:“三姑娘,刚才没来得及禀您,二公子一同吩咐过,让我们从中挑了三匹温顺的马,供您和高姑娘选择。”

这厢便是许悠然无理了,她赶紧找补了两句,“二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这样的君子就别跟我计较了吧?”

许有为冷哼一声,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不满。

许悠然退后一步,拽住高暄,小声道:“走走走,咱俩挑马去。”

“我不,你二哥还在生气,我怕被牵连。”高暄不动。

“下一次有新话本,我先帮你抢。”

许悠然见她还不答应,只好加码,“话本钱也是我付。”

“一言为定。”两个人的手在身后悄悄击掌为盟。

于是,许悠然和高暄‘说说笑笑’,相携去挑马。

许有为见罪魁祸首走了,自己还被架着,故意咳了一声,以引起旁边的人注意。

沈与之懂了,递了个梯子,“有为,我们不用挑马,就去外面等她们吧。”

“你们不骑?”九思问。

月知行答:“我们骑自己来时的马。”

许有为顺着台阶下来,说:“九思先和我们一同出去吧,她们选马应该还要一会儿。”

九思转头看了一眼那俩姑娘,点头说好。

她接过马夫手里的缰绳,摸了摸小白,问:“小白,你还记得我吗?”

小白乖顺地朝她的方向偏了偏头。

四人一同出了庄子,来到旁边的空草地。

许有为提议赛一场,沈与之偏头问身旁的人,“九思要一起吗?”

九思将他们三个看了一圈,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谁也赛不过,连连摇头说不了,“我等阿然阿暄,你们去吧。”

三人翻身上马,坐定。

“开始!”

九思话音一落,他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九思看着他们远去,又不见许悠然和高暄出来;想了想,自己先上了马。

“小白,我们先走两圈。”

话毕,她用脚轻夹了下马肚子,小白便开始慢慢走动起来。

许悠然和高暄选好心仪的马后,回头一看,几个人都不见了;问过一旁的马夫,才知道他们已经出来了。

于是,她们也牵着马来了草地,看见九思正骑马在草地上慢走,笑骂道:“山九思,你不厚道,自己居然先跑了。”

九思勒停马儿,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拂至身后,“你们来了,我不是好久没骑了嘛,自己就先走走。”

“你没事儿吧?”高暄看她脸色不好。

许悠然没忍住笑了,这话实在熟悉,当初她也是这么问的。

“你放心吧,她没事儿。”她笑过之后,又道:“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她马上就要晕倒了。 ”

高暄将信将疑地把目光转回九思的脸上,再次确认:“你真没事儿?”

九思点头,“体质如此。”

“那就好。”高暄刚才都想替她叫大夫了。

许悠然环顾四周,奇怪道:“他们三个呢?”

九思哦了下,解释说:“他们赛马去了。”

“那我们也来赛一场吧!”许悠然跃跃欲试,指着远处的一棵树,说:“从这儿到对面那棵树一个回合,看谁先回来。”

“输的人待会儿就到庄子那面的小溪里摸鱼,中午我们烤鱼吃,还有炖鱼汤喝,怎么样?”

“谁怕谁啊?”高暄利落地翻身上马,冲许悠然一扬下巴,“来呗。”

许悠然也不甘示弱地上了马。

三人在同一条线上,蓄势待发。

“开始!”话音未落,许悠然就冲了出去。

九思和高暄各扬马鞭,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高暄追上了许悠然,大声指责道:“许悠然,你耍赖!”

许悠然满脸无辜地看了她一眼,故作不知,“我什么时候耍赖了?”

“你自己准备好了,就喊开始,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高暄往旁边看了眼,九思刚好也赶了上来,于是问:“九思,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三个人这时候不相上下。

九思瞥了眼斗嘴的两个人,又转而目视前方,“你们争吧,我先走了。”

她说完,又落了一鞭子。

“山九思,你居然趁人不备!”

“九思,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厚积薄发,后来居上!”

三个人你追我赶,跑得倒是高兴。

温酒等人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

一个回合下来,许悠然在首,高暄次之,九思最末。

许悠然赢了一把,心情颇好,很是贴心地说:“我们三回两胜如何?让别人喊开始,免得说我耍赖。”

得到二人的首肯后,许悠然便指了年一,让他喊开始。

年一站在旁边,看向坐在马上的三个姑娘,喊:“三,二,一,开始!”

话音刚落,三人又策马冲了出去。

……

这三个回合下来,许悠然毫无意外的回回第一。九思和高暄前两回你追我赶,各有一次第二和第三名;在决出胜负的最后一局,高暄先了九思半个马身,于是九思得了最后一名。

许悠然叉着腰,幸灾乐祸道:“看来有些人是要下水摸鱼了,高暄,咱俩等着喝鱼头汤吧!”

高暄虽没能赢过许悠然,但还是笑得十分开心,“九思,我们和你一起去。”

九思听着这话,以为她要和自己一起下水,还没来得及夸她两句好话,只听她又说

:“看着你抓。”

果然,是她多虑了,“愿赌服输,走吧。”

山泉小溪,淙淙击石。

九思三人和几个丫环在溪边,年一和其他小厮在稍远处背过身等着,并未近身跟来。

温酒打眼一估,水深快及膝,不免担心道:“姑娘,要不我下去替你捉鱼吧?”

九思扶住她的手,慢悠悠地脱着鞋袜,瞟了眼旁边的许悠然和高暄,玩笑说:“你看那两位姑娘会不会同意?”

“你自己都说愿赌服输了,怎么,这下反悔了?”许悠然凑到九思面前,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瞧出点后悔之意。

九思伸出食指抵在许悠然的眉心,推开了她,说:“愿赌服输。”

温酒急道:“那我和姑娘一起下去,保护姑娘。”

两位赢家点了头。

九思抱着裙子试探着把脚伸下,刚一触水 ,倏尔又缩了回来。

许悠然见状,关心了一句,“水很凉吗?”

“……烫。”

众人愣过之后忍俊不禁,没想到她一本正经地开这种玩笑。

九思提着裙子下了水,温酒紧随其后,好在今天天气不错,站在水里也不觉得冷。

许悠然和高暄担心九思摔倒,又让自己的丫环下去保护她。

九思看着站成一圈,伸出双手的人,实在是哭笑不得。

“你们几个把我围在中间,我还怎么捉鱼?”

几个丫环闻言纷纷退开,让了些位置出来。

九思弯腰低头,观察水里有没有鱼游。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鱼,大概是她们几个人下水的动静太大,把鱼都吓跑了。

九思想,这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捉不到鱼了,心思一转,突然唤了一声温酒,后者连忙淌着水到她身边。

九思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温酒听完九思的话,悄悄地看了眼在溪边跃跃欲试,想下水的那两位姑娘,忍住笑意点了点头。

“一,二,三,泼!”

九思弯腰用手捧了水,往岸边的许悠然和高暄洒去。

岸上的人下意识抬手,挡住突如其来的水。

“山九思,你居然拿水泼我们!”

“等我下来,我跟你没完!”

她们几下就脱了鞋袜,下到水里,开始毫无章法地拿水泼回去。

其他丫环见温酒和三人互相泼得起劲,也纷纷动起手来。

于是,这些年岁相差不大的姑娘们,在溪水里闹成了一团。

十七八岁的年纪,如初升朝阳,如春日百花,风华正茂,鲜活美好。

年一回头见她们只是在玩闹,又很快地收回了视线,继续面无表情地守着。

月知行他们这一场赛得酣畅淋漓,去时争先恐后,回来倒是慢慢悠悠。

三个人下了马后,听到小溪这边的欢声笑语,好奇她们在玩什么,遂打算过来看看。

果不其然,被年一拦下了。

“三位姑娘,在戏水。”

沈与之先反应过来,说:“那我们就先进庄子吧,等她们玩会儿。”

“年一,你留意着点。”许有为嘱咐道。

年一称是。

一番嬉闹后,九思自然是没能捉成鱼。

众人意犹未尽地回了庄子,换上自己带来备用的干净衣服。

等她们再出来时,月知行三人正在投壶,许悠然拉着九思和高暄上前,也说想玩。

于是,几个人抓阄分成了两两一队。

九思和月知行,再者许悠然和沈与之,最后便是许有为和高暄一队。

双耳铜壶瓶颈细长、瓶腹宽大;内装红豆,使箭矢投入后不至于弹出;投中次数的筹码为‘算’或‘筹’,盛算的容器为‘中’。

每队共有六支箭矢,一人三支;投中多者为胜,负方的惩罚由胜者决定。

年一充当司射,主持此次投壶。

许有为问:“三位姑娘先对上,还是我们先来?”

九思看着还挺简单,开口说:“我想先来试试。”

许悠然和高暄没意见,“那我们就先来呗。”

三个姑娘站在同一条线后,离双耳铜壶有二矢半的距离。

九思和高暄第一箭未中,一人投得稍近,一人稍远;许悠然第一箭就投中壶口,称为有初,得十筹。

许悠然很是高兴,冲沈与之一扬下巴,说:“看我开的头如何?”

沈与之赞许笑笑,“谋事之初便能谨慎,值得奖赏,再接再厉。”

许悠然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好像学堂夫子,表情也像。”

年一计数算筹。

第二箭,许悠然连中,得五筹;高暄投中左侧壶耳,称为贯耳,得十筹;九思未中。

年一再算。

月知行见九思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以为她是失落,想了想上前低声安慰道:“没事儿,你想怎么投就怎么投,我能赢回来。”

九思刚在算自己最后一矢如何才能追平,闻言抬头看他,“你这么厉害?”

“当然。”

第三箭,许悠然和高暄未中;九思有终,得十五筹。

年一又算,三次投箭筹数为:九思十五筹、许悠然十五筹、高暄十筹。

于是,便轮到月知行三个人了。

第一箭,三人皆是有初,各得十筹。

第二箭,许有为和沈与之连中,各得五筹;月知行投中右侧壶耳,称为贯耳,得十筹。

“沈与之,再接再厉,投个龙首!”许悠然在一旁喊。

龙首为倚杆的一种,箭首正对准投壶者,得十八筹。

高暄不甘示弱,“有为哥,三箭全中!”

九思想了想,同月知行说:“我们就有始有终吧。”

月知行转了转手中的箭,胸有成竹地扬了唇角,“不会让你输的。”

第三箭,许有为未中,沈与之投中,得五筹;月知行之箭斜倚在壶口处,不掉入壶底部,称为倚杆,得十五筹。

年一计算,三次投箭筹数为:月知行三十五筹,沈与之二十筹,许有为十五筹。

年一合算每队的总筹数,九思和月知行共五十筹,许悠然和沈与之共三十五筹,许有为和高暄共二十五筹。

胜者已定,由九思和月知行决定,对许有为和高暄的惩罚;许悠然拉着沈与之在一旁看戏。

月知行站在九思身边,抱臂笑道:“山九思,我们赢了。”

“惩罚你定,他们照做。”

许悠然见此,突然激动了一瞬,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悠然,怎么了?”沈与之察觉到了。

“没事儿,我就是觉得没赢也没输,挺好的。”

许悠然其实很想说,就刚才这一幕,特别像她看过的话本里的情节。她想高暄应该能懂自己,但这人才输了比赛,马上还有惩罚,大概是没心情理解自己了。

九思被万众瞩目地盯着,朝月知行挪了挪,小声道:“我不知道要惩罚什么?你定吧,本来就是你的功劳大。”

“我定?”月知行眉梢微挑,“什么都行?”

九思唔了声,点头。

“听说你之前和她们赛马输了,惩罚是要你捉鱼。我们既是一队,那就让他们给你烤鱼吃吧。”

九思也想起这茬,连连点头,鱼没捉到,反倒还有烤鱼吃,不亏!

许悠然站得近,闻言眸光一亮,实在是太像了!

月知行将惩罚说出,许有为和高暄也认了。

午饭时吃的烤鱼,自是庄子上养的;不过全是出自许有为之手;实在是因为高暄接连烤糊了两条鱼,他看不下去了,便不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再动手了。

众人吃过午饭,正休息,许悠然忽地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高暄问她。

“我刚想起来,我带了纸鸢的。”

高暄瞪了她,嘲笑道:“这都过了一上午了,你才想起来啊。”

“我那不是一时玩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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