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山》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一日晚间，王家客厅。
“父亲，我没钱了。”
王公子大喇喇地坐到了王老板的旁边，和往常一般伸手要钱。
王老板本就因为生意受挫而烦闷，那个和自己同做布匹生意的张家，最近突然越到了自己的前头，还对自己隐隐有打压之势，就连快谈成的几笔生意，也改去了张家交易。
一个和他合作了很久的人，见他这番，私下隐晦地问他，最近是不是得罪了哪个姑娘。
王老板觉得荒唐，自己都四五十的人了，生意都忙不过来，哪儿有时间去得罪姑娘。可自己认识此人多年，他并不是个胡说八道的人，既然这样问了，那应该就是听到了点风声。
王老板回家后就一直坐在客厅，半步也不曾挪，心里反复琢磨是否得罪了人这句话。
他听到自家儿子又来要钱，刚想开口吩咐管家给钱，可瞧着这不省心的儿子，脑子里突然又响起那句话，顺口问道：“你最近都干什么了，还有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和人发生了点口角。”王公子摸了下自己脸上的淤青，神色凶狠道。
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在背后下黑手，一定加倍还回去！
王老板像是抓住了一点关键，语气急切地追问他，“什么口角？和谁？”
他往常惹了事，父亲都会拿钱替他摆平，以为这次也是一样，满不在乎地说：“前些天在酒馆跟人打了一架，去了趟府衙，最后判了杖六十和赔礼道歉。”
王老板不用问，也知道他必然没去道歉。“难道你打的是个姑娘？”
“不是，一个莽夫，我逗了个姑娘，他来坏我好事。”王公子说起许有为，就是一肚子的火。这人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下手也太忒重了。
王老板霍然起身，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脑勺，骂道：“蠢货，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干的这点破事儿，给我的生意惹了多少麻烦！”
他气急，这巴掌用了不小的力气。
王公子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时没反应过来，懵在原地。
王老板眉头紧锁，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不多时，他便做出了安排，“明天，你亲自带点东西去给那个姑娘道歉。”
“父亲，我让小厮去吧。”道歉这种低声下气的事，他才不会去做。
王老板不给他讨价还价的机会，直接道：“让你去就去，你要是还想大手大脚地花钱，做个潇洒公子，最好把面子给我做足了。”
在他不容置喙的眼神下，王公子忿忿不平地唔了一声。
——
翌日。
王公子昨天挨了自家父亲的一巴掌和训斥，虽心里不服，但还是让小厮提了两个盒子，不情不愿地来了半闲酒馆。
“姑娘，对不起，我今天是特意来给你道歉的。”他敷衍地揖了一礼，说：“前些天呢，是我喝多了酒，你就别跟个醉鬼计较了，反正你也没损失什么，对吧？”
安宁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因气愤而不住发抖。
分明是他言行无状，有错在先；不仅把酒馆弄得一团糟，还害得九思姑娘受了伤。现在居然以一句醉酒了事，让自己不要斤斤计较。
好的，坏的，全让他一个人说尽了。
安宁深吸了口气，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身不再看他。
“你走吧。”
王公子一听，没想到这歉倒得如此简单，也不含糊，指挥小厮把礼物放下，笑说：“姑娘简直深明大义，这些东西呢，就当是给姑娘的赔礼了；你收下之后，此事就算了了。”
“把你的东西带走，我不接受，也不会原谅！”安宁看似柔弱，但确是要强的性子。
此时，小厮手里的盒子离桌子只剩一掌宽的距离，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好看向自家公子，等他定夺。
王公子仿佛被她啪啪打了脸，瞬间变了脸色，“本公子特意来给你道歉，你再这样端着，咄咄逼人就没意思了。”
一万两万本就看不惯他，听到这话不等安宁开口，就要上前将人轰出去。
吴叔拉过安宁，低声劝道：“安宁，要不此事就算了吧。吴叔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他要是恼羞成怒，做出点别的什么来，你怎么办？”
王公子衣着华丽，行事张狂，想必非富即贵。吴叔这话，确实是为了她考虑。
安宁忍不住在想，他凭什么？
有些事，他想做就做，再毫无诚意地道个歉；自己要是不原谅，不顺势揭过此事，那便是自己得寸进尺，斤斤计较。
可他为什么一开始要做那些事呢？若不是他的一念之差，肆意妄为，哪儿会惹出这么多本不会发生的事。
确实，她好像不能不原谅，至少表面上。
她要顾忌还不知情的母亲，因为此事受伤的九思姑娘，还有半闲酒馆。
果然，人容易被感情掣肘，更遑论在金钱权势下的普通人。
安宁转过身来，看着王公子嘲讽地笑了，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王公子瞧着她这副又哭又笑的模样，不免头皮发麻，起了一声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安宁直直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原谅你了，原谅你的出言不逊，也原谅你的举止无礼，更原谅你毫无诚意的道歉。”
“只是，把你带来的东西全部拿走，我不需要。”
原谅二字被她说得极重。
说出口的就是真的吗？像他道了歉，就是真心悔过吗？
谁也不知道。
王公子完成了父亲安排的事，真心笑了出来，“那就好，本公子先告辞了。”
他说罢带着东西，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酒馆重新归于平静。
安宁再无刚才与其对峙的力气，一下跌坐在地，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砸在地上。
一万两万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吴叔叹了口气，蹲下扶她起来，安慰道：“安宁，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么做。”
安宁眼里尽是茫然和不解，她说：“可我明明没有错啊。”
她只是弹完一曲琵琶，和往常一样，在一万两万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忙端点东西或是结账。
“我们都知道。”
这世间的人，大多都是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是啊，她别无选择，不是吗？
安宁擦了眼泪，尽力恢复成平常的样子。
“我去看看九思姑娘。”
山怀略早就派了人来，帮忙将店里收拾整理好，还说他会处理后面的事。
经过前几天的那场闹事，酒馆现在根本没有客人；吴叔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点点头随她去了。
——
“安宁，快来坐。”
九思在葡萄藤架下坐着，倒好茶，等她进院来。
“汪——”
安宁被这突然的狗叫声吓了一跳。
“小白，别乱叫！”九思转头，对墙角处正在啃骨头的黑狗斥道。
她又向安宁解释：“安宁，这是小白，你别怕。”.
安宁闻言望去，果然是之前在酒馆见过的那条黑狗，问：“小白怎么在这儿？”
“月知行让南星送过来，暂时避避风头。说是昨天他父亲得了坛好酒，刚一进门，小白就扑了上去；坛子碎了，酒全撒了，他父亲一口没喝成。”
九思都可以想见月伯父的脸色，定然十分精彩。
月知行之前带小白去过三次半闲酒馆，头两次，它都是乖乖地在后院的角落啃骨头，吃大家喂给它的东西。第三次许是熟了，它趁众人不注意，将地上的小酒壶推倒，里面的酒倒了出来，被它舔了个干净；这是一万从堂中收拾进来的，客人没喝完的小半壶酒，还未来得及倒进土里做处理。
果不其然，小白醉得东倒西歪。
最后，月知行只好用竹编篮子把它提回了家。
安宁点点头，坐了她旁边的凳子，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纱布，欲言又止。
“你不用担心，伤口其实没有多深，我上了药，很快就会愈合的。”九思笑着安抚道，又问：“那天你也被吓到了吧？”
安宁见她精神还好，稍稍放了心。“我没事儿。”
好一会儿，她才又开了口，“那个姓王的来酒馆道歉了，可是，我原谅了他。”
九思闻言顿了片刻，而后了然，她并不是真心原谅，可又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选择原谅。
“安宁，别难过了。我哥哥说过，人呢不会一直好运，也不会接连不顺的。”
“很多人都会有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的时候；既然做了选择，那就把它当作是最好的安排。”
安宁突然道：“是我不够强大，不足以让对方在做某些事之前，思虑一二。”
她点头却又摇头，“安宁，这个原因或许是有一点。但在此事上，你完全没有错，不要将事情归咎于自身；是那姓王的言行失礼，是他的问题，他的错。”
“偷偷告诉你一件值得期待的事，好不好？我哥哥说他会修理那个姓王的，我们就等着看好了。”
安宁扯了一抹笑，九思瞧着这笑颇为勉强，只好换了路子安慰她。
“安伯母还不知道酒馆的事吧，你回家的时候，表情可要记得放轻松些，否则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安宁心疼母亲，她不愿对母亲说这些烦心事，所以这么些天了，她从未提过半个字。
九思知她性格，所以才这么说。
“我猜酒馆最近应该没什么生意，你要不先回家休息两天？”
“不用，我没事儿。”安宁摇头，又说：“九思姑娘，既看过你，我就先回酒馆了。”
她怕自己待久了，会打扰对方休息养伤。
“听我的，你先回家，我也派人去酒馆跟吴叔他们说一声，今天酒馆关门休息一天，让他们都回家去。”九思伸手拉住她，提醒道：“还有啊，要是不想被安伯母看出来的话，记得放轻松些。”
最后，她说：“安宁，既然有此想法，那就让自己变得强大。”
温酒送完安宁回来，九思问：“安宁刚才出去和来的时候比，表情怎么样？”
温酒回忆了下，说：“看起来好多了。”
九思点头，“那就好。”
她让温酒去酒馆传了话，今天关门，店里所有人都回家休息一天。
——
王老板让自家儿子去道歉后，又过了几天，他的生意仍没有任何起色，导致他变卖了好几处铺子田地，才将将补齐亏损。
他已经知道是自己的死对头张家在搞鬼，又花了银子去查张家，和自家儿子说的那个姑娘；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关系，只有可能是张家背后的人。
这日，王老板心力交瘁地从外面回来，直奔自家儿子的院子，话都没说一句直接踹了门进去，一把将人从床上扯了下来，气急道：“你现在好好地给我说清楚，碰上那姑娘的事，要是少说一个字，我打断你的腿！”
王公子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已然完全清醒，跪在地上，说：“父亲，我可是按你说的，提了好些东西去道歉，怎么这事儿还没完啊？”
他最近在管家那儿要不出什么银子来，管家说是家里生意遭了重创，已经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他出去花用，他本来还不信的，现下……
王老板猛地抬手，把桌上的茶具挥落在地。
“啪——”
茶杯瞬间四分五裂，茶水碎片溅在王公子的衣摆上，他被吓得一抖，瞬间闭嘴。
“说！”
王公子断断续续地说起，当时在半闲酒馆发生的事。他喝了酒，有些地方记得不真切，又唤来那天随他出门的小厮补上细节。等全部说完，确无遗漏后，他战战兢兢地觑着自家父亲的脸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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