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因缘际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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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连错枝荷花烛灯盏倒垂而下,将秒花台占去三分,娇人如一点红蕊站立其下,广袖掩面。

声乐渐起。

罗裳摇曳群姬拥簇,烛灯下的美艳娇人容颜忽隐忽显。

深吸一口气,用三分巧劲将两片广袖抛洒出去,顿时,那张极妍脸庞明亮起来。

娇人在一众舞姬之中挥洒自如,舞艺不精,幸得这两月勤加练习才有了长进,这一舞,属她的动作最为简练,拂衬她的一众舞姬个个技艺超群,婀娜妖娆。

乐声在袅袅舞姿间慢慢减了速,一众舞姬合着拍子舞动散开,满了整个秒花台。

半曲毕,乐声骤停。

就此半曲,博得了雷霆掌声,台下还夹杂着叫好声。

伴舞舞姬分成两道,犹如弯弯细流急急交叉从娇人身前经过离场。

娇人调整气息,褪下绯色镶缎舞衣,交于离场舞姬,内里着月白箭袖袍,上头的团状暗纹经烛火打照,波光粼粼。

尘敛,尘乘两人着朱青色箭袖袍应时上场,将一枚长剑交于啊芜。

声乐骤起,三人应声起剑,此时的曲调与方才的靡靡之音截然相反,劲道激扬。

啊芜全身心投入,她晓得成败只在这后半曲,拼上全力方得始终。

她以女子之躯在两位习武男子当中拼耐力、劲道、技术。

今夜,必须是满堂彩。

二楼雅间内,周卫序携云岩应邀而来。

云岩见秒花台内的三人身随剑动,顿时亮眼提起精神,往前挪了两步,隔着珠帘也要瞧个仔细。

周卫序手执茶盏,抿一口清茶望向秒花台,想起前几日随逸掌柜手握绢花矗立门口的样子很有趣。

他笑了笑。

她竟然来了这里。

皇帝寻的人,竟然来了这里。

应当是自己失算了。

他再挑眼看向云岩,云岩竟毫无察觉。

“云岩,你可认得?”

周卫序饶有兴致地问云岩。

云岩惊觉失态,急急往后退了两步回到原先的位置,躬身作答:“回殿下,此剑法小的不知。不过那两位白衣男子功力扎实,女子功力也不差。”

周卫序闻声而笑,今日秒花台的女子云岩没认出来。

去随逸酒肆,云岩认出了绢花,自己与掌柜在内间的谈话,未告知云岩。

云岩啊,过目不忘的本事今日怕要疏漏了。

周卫序手指一挥,说道:“你上前几步再仔细瞧瞧,这曲完了我再问你。”

云岩一头雾水,不晓得殿下话里意思。

他云岩知道的剑法,只需看上一二便能认出,不知的,再多看也是不知。

从随逸酒肆回来后的这几日,云岩觉得殿下心情忽然好了许多,缘由却不得而知。

得了命令,上前几步隔着珠帘再仔细瞧瞧。

华庭乐坊所来之人非贵即富,五分凑热闹,五分随势。

朔王今日来此处,城中众人定会紧随其后。

朔王本就是这庭华乐坊的常客,出了新花样,怎能不来。

周卫序起了身,朝前挑起珠帘。

秒花台中那女子挥剑如鱼得水般灵动,一个跃身再接一个翻身,剑影在烛灯下幻化成流光溢彩,在他眼中如烟似雾。

这一曲,不知在何时完结收了场。

周卫序目光随着那一抹身影的消失,散了神,定在一处。挑着珠帘的手缓缓收回,珠帘随势垂落相互撞击,最后停了下来。

“走吧,去同脩娘说一声,让姑娘去马厩寻我。”他对云岩说。

云岩一时又迷惑了起来,方才还觉殿下心情甚佳,此时倒又觉得殿下心情极差。

听命,收拢披风紧随朔王出了雅间。

说曲毕还要问他,不知要问什么,可也没见殿下再问他。

*

啊芜退场后才知道自己方才有多紧张,心扑通扑通直跳,怕要跳出来,双手按压在胸口大口喘气。

此刻她高兴得想哭。

尘敛、尘乘皆欢喜,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那秒花台博得雷霆掌声。

脩娘不敢怠慢,开了个好场,后续更加不敢疏忽,穿行在坊内,各个环节都要招呼周全。

护侍通禀,脩娘怔了一怔。

又急急地亲自赶去找啊芜,只是并未将朔王的身份告知于啊芜,看啊芜得知朔王身份后,在她面前是如何反应的。

啊芜定下心神不过半刻,听脩娘急急差遣,心又扑通扑通开始跳。

来不及换掉衣裳,撇下长剑直奔卧房,将那打理干净的绒氅急急提上奔往马厩。

不知这胸膛中的心还是不是她的,已经开始胡乱跳了。

脩娘虽未指明是什么人,从脩娘的神色里看得出来头不小。

那个买马的富贵人来了。

马厩旁掌了灯,远处光晕下周卫序背对着她,青玉束冠,一袭披风更加衬地他颀长。

昏暗夜色,旁边的家奴远远见她来,在主人耳边低语一声便退去远处。

啊芜放缓脚步,左右环顾。

跑这么快做什么,让他等一等他又不会跑。

周卫序转了身,墨眸映着的光在黑夜里霍亮润泽,四目碰触,啊芜垂下眼帘,行礼道:“啊芜见过公子。”

一声公子。

与两月前的那声公子是不一样的。

他能应邀,喜达天听。

“啊芜姑娘不必多礼。”周卫序声色平和,“两月前你以绢花为约,既已应下,我定能守约。”

啊芜对他笑了笑。

将绒氅递与他,说:“这绒氅归还公子。”

他也笑着接过:“是我来将它赎回。”

并将备好的银两和玉佩顺势交给她。

啊芜再见玉佩,一惊,不敢接手。

一个舞姬胆敢设局诓京师贵胄来提高自己名声,胆子也真的大了些。

原本连银子都想好不要的,怎还多了玉佩?

人来了就好啊。

他对赠玉有什么执念吗?

周卫序见她愣在那,也不勉强,收回银子和玉佩道:“今日见面匆忙,恐惊扰了姑娘。我是乐坊常客,这些东西暂且由我保管也可以,待到他日再交还与你。”

啊芜被这话一乍,惊地抬眼瞧他,竟还是个乐坊常客。

她是乐坊新人,新人邀老客。

心底打了个呵呵。

再次对视,周卫序无垠的墨眸中折出来的光,让人捉摸不透。

啊芜不敢望进去,定下心神道:“还是现在给我吧。”

先将马匹那一事了结掉。

他将东西交到啊芜手中,侧身指了指远处云岩手里的那匹马说:“得此良驹,值得,它可有名字?”

啊芜摇头,方才远远地就瞧到了那马,良驹她还认得,名字不晓得。

“这月十七申时我再来坊中,来为这马驹向你讨要个名字,可好?”

啊芜一惊,点了头。

当真是个老客。

说话和风细雨,信手拈来。

“告诉脩娘不必多礼,届时让你陪着便是。”周卫序朝远处云岩打了个手势对啊芜说,“今日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此刻周卫序说什么,啊芜都应照单应下,行了礼木讷地目送他与云岩离开。

一个老客。

不好对付啊。

她仿佛听到有人唤她,轻而浅,骤然加重。

“啊芜姑娘,你的魂魄丢了,快醒醒……醒醒……”

声音犹丝如魅。

啊芜蓦然惊醒,查看四周,心悸之时并未发现旁人,远处看马人恭送周卫序离开已经开始折回,此时还离得很远。

方才的声音,让啊芜顿时面红耳赤,掌心拂上脸庞,烫热异常。

肯定是错觉。

将将转身要回坊内,却听见那声音再次响起:“啊芜姑娘,你终于醒了?”

啊芜心惊肉跳。

这武功简直是白学了。

她想骂人,心脏好像已经变成惊弓之鸟不受她管束。

她转身循声望去,并未发现有人,心下一怒厉声道:“哪个混账东西,偷听墙角!”

这一提声,将那马厩旁梧桐树上的男子吓得不轻,赶紧从梧桐树上一跃而下压声道:“小点声,是我!”依着微弱亮光赶紧让啊芜瞧清他的长相。

待到看清那张脸,啊芜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原来他也来了,方才那良驹原本的主人。

如此别致的再相逢。

男子确认啊芜已经瞧清他,伸手拉起僵直的啊芜往阴暗处走,低声问她:“在下元隽,敢问姑娘邀我来乐坊,有何吩咐?”

元隽是带着几分怨气问她的。

被一女子抢了自己心爱的马匹扬长而去,他还是觉得有些丢人。

今日让他给逮到,肯定要仔仔细细问个清楚。

啊芜心乱,这一来一去的两个贵人,她都不想得罪。

木木地任由元隽牵扯,在弯弯的上弦月下疾步游移,毫无声响。

行至偏远阴暗处,元隽才将啊芜的手放开。

啊芜开始摸索钱囊。

捏住钱囊藏进身后扯开袋口。

“嗯?”元隽在等她给解释,这个“嗯”字尾音里有等待和宽恕的意思。

啊芜呼出一口气,索性说实话。

“您也看见了,我拿您的马换银子了,如今想把马匹要回来是不可能的,邀您来呢,是想将卖马的银两交与您。”

直接将握在手中的钱囊塞向元隽。

元隽不接。

不屑地问:“盗我的马替你自己搭桥引线,会情郎?”

“还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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