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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司典仙官
太古神仪要亲自遴选司典仙官。
天帝法旨很快下到各处，蓬莱、昆仑、弱水三方部族皆是满心无奈。不得已，昆仑和蓬莱两脉灵尊还是令各家适龄弟子自备履历，登记造册，呈递上去。
弱水也不能例外。但如今，帝子沧歌下凡试炼中，自然不能参选。
这让凝华上神略微安心。
——这司典仙官，说是侍奉圣器，却是朝不保夕，指不定何时就会一命呜呼。神族修行不易，她也不愿弱水弟子涉险。唯独一人除外！
海洋，少神殿。
弱水遣空明为使，前来传达画疆旨意。弱水乃众水之源，大海自然也是其臣属。但来自弱水的空明，却没有享受到上差的待遇。
鲸、鲸、鲨三王对这位来自弱水的神明都十分冷淡。甚至不请入殿，不请落座，不奉浆茶。
空明也不奇怪。
九溟乃浮月神君之女，浮月神君获罪之后，少仓帝命凝华上神代掌弱水。可是，他授权于凝华，却又不剥夺浮月神君之职。
故而弱水名义上的神君，其实仍是浮月。
此举毫无疑问，让九溟这位少神在弱水地位变得更加尴尬。
后来，凝华上神以让她“远离上一代是非恩怨”为由，将她远放深海。海族与凝华上神便一直颇多龃龉。听说二者之间曾经有过更大的摩擦。
但毕竟旧事已矣，也无人多提。
只是两者之间甚少往来。
因有着这层关系，空明便也没摆什么弱水神灵的架子。
他面带微笑，将司典仙官一职夸得千好万好。
“少神久在人间，有所不知。司典仙官一职负责照管太古神仪，其神职仅次于屠疑真君。太古神仪乃天地圣器，玄奇奥妙。若侍奉得当，定然受益无穷……”他耐心讲解。
九溟听得很认真，面上笑容甚至比他更热烈真诚。
空明说了半天，终于道：“少神虽然远离弱水，但在人间信徒众多，履历惊人。只要您略微上心，这司典仙官一职，必是手到擒来。这是一条明路，少神应当珍惜。”
九溟珍惜个鬼。
若不是她见过太古神仪，几乎就当了真。
那玩意儿绝对有病！！
所以，九溟和气地问：“敢问空明神使，这司典仙官年俸几何？”
“啊？”空明不防她有此一问，登时愣住。好半天，他终于道：“这……年俸大约十万灵铢。”
九溟面露失望之色，道：“多谢神使前来告知。但此职薪俸如此微薄，本少神又开销甚巨，实在是难以出任。”海族对弱水本就毫无好感，顿时大声嘲笑。
空明面色时青时白，九溟字字真诚，摇头叹道：“请神使转告陛下，若要本少神出任此职，年俸十亿灵铢尚可考虑。”
空明什么身份，哪能面见少仓帝转达这事儿？
他心知九溟有心愚弄，却也无甚办法。
——九溟一个流放人间的少神，只要不求前程，谁能管得了她？就算禀报凝华上神，凝华上神鞭长莫及，总也不能将她处死罢？
空明袍袖一甩，怒哼一声，在一众海妖的嘲讽下，怒而离开。
一直等他离开海洋，九溟才喃喃地骂：“切。当谁傻呢……”
人选一一呈递上去，众神如同颈上悬剑，等待遴选结果。
沧歌自玄穹殿出来，竟也没有第一时间赶往海洋。
她先去往昆仑，花费巨额灵铢求得一柄宝剑，这才重整衣冠，慎重前往。
于是她过来时，便和空明打了个照面。
空明见她，刹时收敛神情，恭敬跪拜：“空明拜见帝子。”
沧歌嗯了一声，继续前行。空明忙问：“帝子欲往海洋？”
“正是。”沧歌毫不遮掩。
空明追上前，道：“帝子，海洋对弱水一向无礼。您亲自前往，只怕不妥。不如请出南淮君陪同而往。”
沧歌皱眉，问：“海洋隶属弱水，如今又是少神九溟执掌。吾欲前往，何须父亲陪同？”
她这一声少神，称得理所当然。
“这……”空明一时之间不好解释。
沧歌素来雷厉风行，也不待他多想，说：“吾去去即回。不必惊扰父亲。”
于是，海洋刚送走空明，又迎来帝子！
相比对空明的蔑视，海族对沧歌，便是戒备。连带鲛、鲸、鲨三王都显得神情严肃。
沧歌穿过披甲执锐的海族，行走在海底最深处。蓝色的海藻散发出幽幽微光，连绵成片。
一条贝壳宫道破开光海，延伸而入。贝壳色彩轮转，人行走其上，脚步空灵、步步回响。
沧歌步履如风，然而行路过半，却是骤然止步。
九溟就站在光海尽头，长发飘飘、衣袂冰蓝，臂间披帛飞扬翻卷，拖出逶迤的弧光。故人含笑凝望，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广袖垂散似飞烟。
那一瞬间，沧歌如同看见了沧海之魂。
清绝、雅绝，是圣洁瑰丽的艳色。
但那不是她两千年前的故人。
她疾行几步，来到九溟面前，容色肃然地上下打量着面前人。昔日弱水双珠，一别两千年，旧人只剩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沧歌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从这个人的皮肉里剔出两千年的浮尘。
死去的回忆诈了尸，攻击了故人。九溟却依然微笑着。她的笑总是恰到好处，她敛裾施礼，柔声道：“九溟见过帝子。”
一声帝子，极尽礼貌，也极尽疏离。沧歌所有的言语，都被这一声称呼封堵。她索性退后一步，跪地而拜：“沧歌拜见少神。”
海族一愣，九溟忙不迭扶起她：“帝子不可如此。”
沧歌道：“你以前从不称吾帝子。”
九溟笑道：“从前您尚未拜入天帝座下，吾自然不敢作此称呼。”
沧歌听得皱眉，说：“从前的你，也不似这般有礼貌。”
这话似含其他意味，九溟容色不变，道：“幼年无知，若有冒犯帝子之处，还请帝子见谅。”
沧歌认真道：“你并未冒犯于我。”
九溟对她已经不剩多少感慨，她难道不知自己身份之微妙吗？是以，她恭敬一拜，道：“帝子大度，九溟拜谢。”
她礼数过于周全，沧歌也不知说甚，于是她翻查手上的须弥戒玺，从中取出一把宝剑。
“吾素有耳闻，知道载阳神君是你生父。”她一语如针，扎得九溟瞳孔微缩。
“正是。”九溟先前尚是戒备，如今已经有些皮笑肉不笑。
沧歌哪能察觉？她继续道：“吾来之时，想着探望旧友，也不应两手空空。于是特地前往昆仑，为你寻得此剑。”她将宝剑递给九溟，正色道：“只是载阳神君所铸之剑过于难求，吾只得了其首徒焦也所铸之剑。剑名观海，与你亦是有缘。”
九溟心中结冰，寒意直达眼底。
她盯着沧歌递过来的剑，即使涵养如她，也几乎维持不住面上表情。
九溟见过焦也。
焦也是载阳神君的首徒。载阳神君擅铸剑，焦也自不例外。
身为载阳神君的衣钵传人，他当然知道九溟表演给众人的“父慈女孝”到底有多可笑。
当年蓬莱地界，有位铁壁仙君神功大成，想为自己铸一双趁手的“拳衣”。载阳神君闭关，焦也小小年纪，便代替师尊，受邀参加。
九溟也去了——这铁壁仙君有些来历。他设宴，邀请了无数大贤。九溟是不会错过这种盛会的，她虽未受邀，却自发前往献舞。
宴间，焦也打量她，她也打量焦也。
一个是年少有为、受邀前来的铸器新秀。
一个是盛名在外、存心蹭热度的人间花瓶。
两个人自然是无话可说。
但那是九溟跳得最难受的一支舞，耳边的鼓点、韵律全部都变成大街小巷、茶肆酒楼的高谈阔论。
“载阳神君收焦也为徒之后，对其视如己出，将器道所学倾囊相授。”
“焦也十岁时已然展露铸器天赋。”
“焦也有一双巧手，能铸天下精巧之物，深得载阳神君喜爱。”
……
九溟通过这次献舞，在蓬莱也确实获得了一些名声。但是，她在满堂佳客中偷看过焦也。昆仑大弟子沉静清傲，如松如柏。那才是载阳神君欣赏的传人。而自己这样的，宛如浮花，着实无什拿得出手的天赋与才能。
后来，焦也声名日隆，早早突破幼壳，晋位正神。而自己还在深海，日日奔波，捡拾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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