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回风青鹊

《我欲死遁,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小说免费阅读 171shu.cc

大梁立国便起回风楼。

不登朝堂、不记史册,朝野缄默讳言,却是上下不宣之秘。

回风楼设二阁三司,二阁掌事,三司行令。

无缺阁掌楼中枢密,不蠹阁掌人员训调;司中探察隐秘,司危执刑罚罪,司命守御护主。

千丝万缕织就罗网,密布天下山河。既为百官颅顶悬镜,亦是夜色中的一柄刺骨利刃。

青鹊隶属于此,又异乎其间。特殊在她一非回风出身,二是入楼即得名。

回风楼有名者仅三十余人,分派阁司要职;

无名者称为「素心」,听令流动。他们皆是自小便被收养定向训练的孤儿,凭编号为记,唯有佼佼者才有承名的资格。

青鹊一蹴而就,大概除了放她一路畅行的楼主,没人知晓她凭什么能如此轻松地承名入楼。

青鹊自己也云里雾里。

她的名本承自师父。然一年前师父重病不治,此后天地虽大,惶惶无归处。

她翻来倒去几遍师父的遗物,居然真发现了星点蛛丝马迹。五爪盘龙的金令,除了皇都天子谁可堪用?

青鹊终于给自己寻得了个方向,怀借着一点执念来到雍都。

只是这天下最繁华的地方,自然也囊括最奢侈的物价。

大户人家不雇无藉者,劳工头子嫌她个头小,卖艺又被戍城卫驱赶……青鹊觉得师父过去数年间从未带她踏足雍州,竟实为生活的智慧。

我真的非得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长漂吗?

彼时隆冬,青鹊手中紧握着师父传她的短匕,在典行前徘徊良久,融雪催寒,朔风凛凛。

最终她于心底祷念几句向师父告罪,还是大步一迈踏了进去。

“小姑娘你多大了?”

“十五。”

“雍都典行律严,小友可携户籍证明?”

“来得急,忘带了。”

“这样在下难办啊……唉,可惜这匕首做工又着实精美。罢了,我先去后边取些物件来鉴定下其上玉石,您且饮茶稍待。”

憨厚面善的掌柜转身去了后院,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青鹊就见到了仁善好心的回风楼主。

门窗大开,却插翅难飞。

青鹊被左右两名护卫擒压跪地,随身行李被翻了个遍。

靠坐在黄花梨圈椅上的人锦衣玉袍,散漫地掀看手中账册,一旁的掌柜弓着腰侃侃背念,细数其中条目。

桩桩件件,无不诘责着内贼的贪赃难罄。好巧,罪者与她同名。

——回风楼,司命青鹊。

青鹊恍然大悟,师父经年来对雍都避之不及的原因才不是什么大智慧,只是纯粹的求生欲。

她现今继承了师父的百万恶债,前来自投罗网了。

往后的日子兴许有了好些判头。

若债主不好交涉,那么可能会将她发卖奴藉,如此就示弱忍耐,伺机以动想办法逃出去;

或者还会把她卖入牙行青楼,那些皮肉贩子能杀一个便算一个,倘有幸或许还能救几个人;

要是更直截了当地要她以命偿债,便搏命死战……

师父教的,事极也不过一死而已。

约莫一炷香,罪状才堪堪述尽。

青鹊静待座上者发判,她的脖颈被压得酸痛,背却依旧挺直。

“离了雍都就混得这么差,剩这些个破烂匕首金令有什么用,人财两空,债能去哪讨?”慵懒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应是起身缓步踱来。

青鹊受缚难以动弹,只能朝地面干瞪眼,入眼是一双绣金莲花凤纹鞋面,显然是非富即贵。

但很快华贵的鞋履渐被层层纱衣遮盖,一股突兀的冰凉触及青鹊下颚,身后押持的力道松了许多,她轻易就被抬高视线来。

以金制面具覆了半边脸的华裳女子屈尊纡贵,半蹲着用玉扇骨柄摆弄青鹊的脸,上下左右推来拂去。

青鹊暗自忍耐,琢磨这人大概是在打量自己能卖多少价钱,便也没了言语周旋的打算。

然她正走神的当下,突觉一股劲风凛然攻向自己后颈,本能地立时侧身避闪,但耳廓还是被扇骨擦过,磨出刺烫的疼痛。

分明是用极大的力道偷袭她!

若慢一瞬躲避,怕是不残也伤。青鹊紧盯着面前若无其事的人,泛起一阵冷汗。

雍都真是人心叵测,说不定哪一天就提前师父再见面了。

“武功底子还行,勉强能用。一脸死气沉沉,面向也挺合适。我想想……做个交易怎么样?”

她起身坐回椅上,修长的指尖敲打着扶手,侧目若有所思,复又眼波流转,居高临下地睥睨青鹊。

虽说提及交易,但显然青鹊没有半分商量的资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安能如何?

“什么交易?”

“筹码是给你恰如其分的自由,代价是为我做工抵债。至于其他的,我都不要。”

她用玉扇挑起桌上单薄的包袱,撂至青鹊跟前,顺带着把收缴的金令短匕也一齐扔了过来。

青鹊得了短匕,心中安定几分:“做工?”

雍都人对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难道以此为行话?

“嗯哼,一些脏活累活罢了。不过既许诺给你自由,那你只需要做青鹊该做的事。”

她展扇轻摇,或许是瞧见了青鹊眼中的嫌弃和犹豫,唇角漾起微末笑意来。

“小姑娘可别瞎想呢,我们正经产业正经人,做的也都是实在事。只算你真好运,谁让现下握着这笔债的我太过善心,热衷授人以渔呢。所以意下如何,小青鹊?”

后来青鹊偶见过某权贵家中豢养的赤狐游猎野兔,和那时楼主的神情一模一样。

狡黠、倨傲、诱之深入、食之果腹。

但当下间,青鹊只在想,她说起话来的腔调,和早为黄土一抔的师父好像。

思绪有些游离到天外,青鹊心底悄声念叨:师父讳莫如深的过往大概十分精彩。逆徒罪过罪过,并非有意揣测隐秘。

只是有一点念想在青鹊心中萌生扎根,催促着她点点头,应许了交易的达成。

青鹊便如此稀里糊涂入了回风楼。

虽已承名,但一年来青鹊却未曾入楼,她被安置楼外听候调遣,楼主将此美名其曰为试训考核期。

吃住全包,习文强武,得素心传讯了就去行令履职……现今快满一年,监视陆府大概就是她进回风楼的最后一关。

此一程相当轻松,像在度假。怪只怪此前的任务实在磨人。

起初青鹊还以为回风楼算是吃皇粮的刺客,甚至设想过在杀人越货的境地下该如何自处。

可一年来,刀剑拼杀屈指可数,倒真如楼主所言,赃累俱全。

例如混入宴席记下某宾客所作所为,吃喝言行事无巨细,当庆幸她强识的能力很好;

又如验查某些官吏家中万物来历,大至墙柱原料,小至碗筷产地,布衣度生的青鹊已成长到摸一下料子便可立刻分辨出锦州缎还是绥州缎的程度;

还有漆夜潜入街道,从一个个垃圾堆里翻找细碎小物,相较下,偷鸡摸狗可能更为体面;

甚至连掘人坟冢已经算不得稀奇,只是时常还需行冒犯之事……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回风楼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里头的人都这么能忍?

心中每有此疑问,青鹊都不免深深叹气:在雍都谋生真难,不是穷死,就是累死。

但得很久以后青鹊才会知道,哪怕以回风楼来说,自己当初这样没编制没培训还身兼数职日夜无休的情况,两个字形容为苦力,三个字评定叫大冤种。

雍都的官邸府衙,商铺坊摊,市井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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