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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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来想去,终究没能立刻得出个去处,最终,神智抵不过周身的酸痛,江稚梧似昏似睡地失去意识。

在她沉睡时,泉山上有人影穿梭,黑曈曈的茂林间好似在上演一场以月光和白雪做幕布的皮影戏。

散落的黑色人影最终汇聚,高高矮矮围在搜罗来的一具死尸、一副镣铐和一双木屐鞋边。

许翎半蹲着,翻动尸身查验,又捡起镣铐和木屐仔仔细细地看。

他不说话,周围人也都不敢开口。

凛冽月光下,铁器和死人尸身比冰雪还凉,镣铐跌落雪面砸出闷响,许翎婆娑着指腹站起,肩头遮掉大半轮月亮,阴影投射在齐捕头脸上,无声展露森森寒气。

不过周围杀手们一个个并无惧色,相比这个死人,他们更怕的许翎周身逼仄的威压。

躺了小半年才重新出来做事的段不明耐不住性子先道:“搜遍了,就找到这三样东西。”

花鸩踢了踢被归为东西的齐捕头身子,“就这倒霉催的把小五姐姐带走了?”他鞋底踩在齐捕头的头脸,前后一搓,把齐捕头沾着血的头转了角度,给大家看齐捕头后脑磕出来的凹陷,“这处伤要了他的命,看形状应该是石头砸得。”

灵淙双手合十,嘴唇翁动默念了句佛语,而后道:“江姑娘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应是二人一起摔下了山,这捕头不幸摔死,江姑娘则解开镣铐逃了。”

段不厌瞥了那断了带子的木屐一眼:“没有鞋她怎么走?我觉得她应该是躲在了山上某处。”

段不明却摇头,“可是咱们搜得那么仔细,连兔子洞都探得里三圈外三圈,以她的身手能躲过我们?”

段不厌:“这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对我们的身手习惯了,若是着意要躲,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躲过去。”

余下三人觉得段不厌这个推测也不无道理,只是还有些对不上的细节。

花鸩率先问:“小五姐姐为什么要躲着我们?我们是来救她的。”

段不厌撇开头,“别看我,我没有要把她欺负走的意思。”

花鸩小声自语:“肯定怪你之前对小五姐姐不好,总吓唬她,我若是她,也想找机会逃了。”

“好了,”

许翎打断他们,“她已经不在山上了。”

男人嗓音有些哑,隐含一分难以察觉的失落:“我们回去。”

花鸩不明白怎么突然不找了,段不明则好奇许翎为何能笃定江稚梧已不在泉山。

而这边,许翎已经动身行到路上,他一个人走在前头,光影沉沉模糊了他的身姿,也一并模糊了他声音中的情绪,“这衙役身上的荷包不见了,应该是她拿走的。”

拿了钱,下了山,会来王府找自己吗?

少女的容颜在他脑海不断浮现,有初相见的窘迫,有平日里的谨小慎微,也有举手投足掩不住的高傲与自矜。

从刚相识起,许翎就看出这少女心气高、胆大心细。

但到此时许翎才仿佛认识到真正的她。

无论到了什么绝境,她总会千方百计拼出一条路来,无论从多高的山头跌落,她都会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方向上。

而且,她每次都运气不错。

脚步落在积雪上,声音酥松而绵长,月光转到许翎如玉的面孔,在他鼻骨唇峰勾勒出一条流畅有致的银边。

风拂过时给唇畔带来清凉柔和触感,许翎不自禁想起泉池中的那个温热的亲吻。

他忽而轻笑一下。

人还活着就好,至于来不来找自己——

不来又如何,他定会亲手将她抓回来,再不放开。

行到山下,灵淙四人领了许翎的吩咐后做鸟兽散,许翎则独自回到北庭王府。

今日他下了曲恪的面子,又目睹了曲恪与朝中重臣的关系,日后必有麻烦。

他来到书房,摊开纸笔给还在北庭的危亦安写了一封信。

曲恪野心不小,涉及多方势力,他需要加快打算,在曲恪和秦桑海、岳泉彻底同盟共事前先击破他们。

灯光将纸上墨痕照得发光。

韬光养晦了这么些时间,是时候见见真刀枪了。

许翎落下最后一划搁笔时,天边开始隐隐发灰,快要到卯时。

泉山上那么一闹,晏舟行肯定要召见他。

他目光垂落在砚台和笔洗的旁边,青蓝瓷瓶装着的颠茄水静静站立在案台上。

修长手指捏住瓷瓶,掀开封口的细纱布,指尖轻轻拨动瓶底,汩汩液体尽数滴落在砚台,与漆黑墨汁混浊一团。

不会再用这个东西了。

许翎走到屏风后脱下白天的衣服,里衣连着伤口带下一片血痂,胸前的刀伤扯开了,两道鲜血顺着肌肉弧线起伏流淌,他面无表情地擦掉,没有上药也没有包扎,就这么又穿上了即将进宫的礼服。

其实,他私心里希望这道伤口慢点好,最好等到他将造成这伤的人抓回来,届时他要她亲手为他上药。

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先解决掉一批陈年积弊,来消解那人对他的不信任。

远方的天空亮出一道金边,许翎整理好衣袖走到外面享受着不刺眼的阳光,面上是势在必得的微笑。

——

天蒙蒙亮时,王全与柳絮已经起床劳作了。

他们二人一个喂鸡打扫院子,一个到厨房去熬了浓浓一锅热粥。

待到天大亮,热腾腾的粥与青菜端上小桌,院子也清扫干净,二人一起坐在饭桌前,儿子宝哥捧着馍馍问为什么家中小屋子多了个客人,他们才想起江稚梧来。

王全让柳市去看看怎么还没起。

那女子昨晚浑身是血,看着还算有精神,就怕摔得都是内伤。

柳氏应了,连忙往小屋走,刚一撩开门帘,就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冲了鼻子。

“姑娘?”

她轻唤。

床上人裹着被子,像一座小丘,无声无息的。

柳氏不禁心里有些打鼓,可别真出什么事情!她赶紧走近了,看那被子还有细微的抖动,这才松了口气,人没死。

她伸手把对方蒙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床上人的脸,

这一看,倒叫她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只见江稚梧眉心紧簇成一团,面中两坨潮红,苍白的嘴唇还在不断低声呓语。她头下,耳后包过的伤口在睡觉时滚裂了,斑斑血迹印到枕巾上,像一朵朵梅花。

“好冷……”

江稚梧伸手拽被子。

柳氏又瞧见她两条腕子上都是环形的伤。

昨晚夜深,灯火昏暗,姑娘擦洗又避着人,她压根没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伤……

柳氏匆匆回到饭厅,支开宝哥后面露难色对王全道:“那姑娘她、她高热,瞧着已经有点烧迷糊了。”

王全停了筷子,“这么严重,冬天热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去找郎中来。”

“不行!不能叫郎中!”

柳氏拉住王全,“她、她来历不明、给外人看见了,万一给我们惹上事!”

王全面露疑惑,不明白妻子对那姑娘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

柳氏凑到王全耳边,神秘而小声地把江稚梧手腕上诡异的伤口描绘了一通,最后声音带颤道:“我看她不像赴宴的宾客,倒像逃犯……”俨然已经吓得不行。

听柳氏这么说,王全粥也顾不上喝了,绕着餐桌转了一圈,挠着后脖子道:“可是不请郎中,她会不会烧死过去?”

柳氏左想右想,“上次宝哥热症开的药方还在,你拿着再去药铺子抓点。”

王全“嗳嗳”连声应下,忙不迭就往药铺去了。

柳氏一人在家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到小屋瞧了江稚梧好几回,期间她把被子掀开,拉着江稚梧的手又细细确认了一道。

她见过流犯,认得出对方手上的伤是镣铐磨出来的。

柳氏想,要不直接报官算了。

她急急行到院门外,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折返回来。

万一这女子身份大有来头,报官再惹了不该惹的人。

柳氏在看见江稚梧腕子上的伤口的同时,也看到了她腕子上那根由绳结串着的墨玉钏子。

她虽认不出这是什么玉,却能看出是上佳的好东西,加上对方换下的那身黑色华服……

麻烦事!当真是麻烦事!

柳氏咬咬牙,打算悄悄地把人收了,治好后再悄悄送走就是!左右这片儿周围没有别的人家,只要她不声张,任谁也发现不了!

晌午时分,院子里飘起药香。

柳氏熬了浓浓一碗药汁给江稚梧灌下。

到了傍晚,柳氏看人还是烧着,又加大了煎药的剂量。

忙活完了一切,她叹气走到王全身边,“这两天你要是去集上,仔细听着些京里可有什么风言风语,万一有什么不对,咱们也好做打算。”

王全握着妻子的手,安慰道:“我明白。”

二人收拾收拾睡下,隔日第一件事还是去看江稚梧的情况。

柳氏伸手一探褥子,潮津津的,应是夜里出了身汗。她又把手搭在江稚梧颈侧,感觉到对方这会儿温度下去了些,只是还昏昏沉沉地没醒。

一直睡着也不是办法,都一天一夜没进水米了,柳氏怕江稚梧病没好先饿出事来,便弄了条温水浸过的毛巾给她擦脸,一面擦一面唤她醒醒。

终于,江稚梧在柳氏的呼唤声中悠悠清醒。

眼皮很重,浑身像被打碎了一样又疼又胀,艰难张开发肿的眼睛,视线却还是花的,鼻子里除了血腥味就是药味。

她先反应了一会儿自己身在何处。

摸到身下麻布的床褥,她想起来自己先前投宿到一个村户家。

江稚梧嘴唇动了动,想说话。

“天老爷,你可算是醒了。”

柳氏把毛巾扔到水盆里,“我去给你端粥和汤药。”

江稚梧勾住柳氏的手拦下她,自己这会儿头脑还是昏涨涨的,不知道能清醒多久,她摸摸索索,从枕头下掏出一个袋子。

柳氏看得出她动作艰难,赶忙伸手去接。

“里头是……”

话没说完,江稚梧先愣了一下,不敢确定那破风箱一样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柳氏没注意她的嗓音,只问:“是什么?”

江稚梧缓慢吞咽口水,继续道:“是银子,拿去用。”

柳氏一愣,连忙又把钱袋子给她搁在床头边,“不敢收不敢收……”

江稚梧实在没力气再拿起一次,只说自己用药和投宿的钱可以从这袋子中支取。

都知道药材昂贵,柳氏犹豫了,这钱她不是不想收。

但收下钱,日后有个万一就真的说不清了。

柳氏还是不想和麻烦撇上关系,她道:“姑娘先别操心钱的事,我去给姑娘盛一碗粥垫垫肚子。”

说罢扭身离开。

江稚梧余瞥见枕边的墨蓝色荷包边缘,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户人家并不肯久留自己。

如她所料,接下来的日子里,柳氏与王全对她既客气又疏离,连她的姓名来处也不过问,只等她一大好了就赶紧送走。

江稚梧也期望能快点好起来。

只是没有对应的伤药,她身上伤口愈合得极慢,连带热症也时有反复。还有就是她的那只脚。

江稚梧低头看了看还淤肿着的左脚踝,这么些天来,这脚还是一沾地就钻心刺骨的疼,拄着拐才能勉强行两步路。

可能是那日强行下山伤着里子了。

江稚梧撑着王全用树枝削的拐杖挪动到里屋门口,靠着门框看柳氏带宝哥一起在院子里晾晒被褥。

柳氏也瞧见她,招呼道:“姑娘起了?出来走走,日头好,晒晒去去病气,也好得快些。”

江稚梧稀奇,柳氏今日对她倒是热络,看来心情不错。

江稚梧慢腾腾跨过门槛,柳氏随手给她递了个小杌子,江稚梧接过,找了片阳光好的地方坐下,“柳姐姐心情不错,家里有喜事?”

柳氏“嗨”了一声,扯过宝哥为他整理跑乱的衣领:“宝哥生辰,他爹去集上割肉了,咱们今儿个吃点好的,见见荤腥。”

生辰?

江稚梧倏然想起自己的生辰也是在冬天。只不过她的生辰在腊月里,那阵子她忙着与高姐姐走街串巷,将自己的生辰给忘记了。

她笑笑,低头算了算日子,“正月二九?”

柳氏笑她:“你啊,整日屋里闷着睡糊涂了,正月三十,过了明天就要进二月里了。”

江稚梧点点头,抬脸看天。

算起来,自己来这里也有半个月了。

这么长的时间,凭许翎的本事不会找不到自己。

她有点拿不定主意许翎是什么意思。

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还是压根不屑去找?

那日她出现在温泉宴上,场面上的人都见过她的脸,秦桑海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对于许翎来说,她已经没有可利用的地方了。

所以丢了便丢了吗?

江稚梧不自觉抚上嘴唇,想起二人在池水中的吻。

当时的她只能被动领受,单是稳住身子已经耗费全力,根本分不出心思去拆解对方的用了几份情,又含了几分算计。

现在想来……估计他那日所行不过都是为了脱困而已。

细密的酸涩爬上心头,正因如此,她才迟迟未想好到底要不要到北庭王府去。

搁置背篓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是王全从外头回来了。

他把一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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