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杀身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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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子百家虽有百家之名，但真正拥有所谓“神器”的屈指可数，“神器”被藏于六一谷官方学府的更是寥寥无几，鸿都门小说家的「天地史书」正是这“寥寥”之一。

季素心被裴妙领进门，这间屋子像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储物间一样，被三级台阶分割为上下两块平地，萦绕着一圈金色灵气的「天地史书」被放置于高处的低脚书架上。

室内寂静无声，裴妙凑到她耳畔道：“直接上去，朝天地史书放一缕灵气就好啦。”

见季素心颔首，裴妙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千万不要直接用手去翻，方才好几个不听指示的弟子受到反噬，真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言罢，外头又有人唤她，裴妙叹了口气，真是哪里都需要她去打杂。

季素心再回头一看，领她进来的裴妙已经离场。

“医家的弟子？”

来自书架后方的询问打断季素心的思绪，青年的嗓音如同年久失修的气梯，季素心抬首望去，却只瞥见屏风后紫袍鎏金的一角。

季素心合拳应道：“正是。”

“上来吧。”青年语调平平，听不出情愫他似乎对于季素心并不抱有什么期待。

一步、两步。

季素心走至「天地史书」前。

「天地史书」竟仅是一本两只手掌就能覆盖完全的书，纯白如羊脂玉般的封皮空无一字，但若细看会发现萦绕在书身外侧的金色灵气，由一串串细小字呪组成。

许是来之前被拉高了期望，季素心如今见到实物，竟觉着「天地史书」看起来真是平平无奇、貌不惊人。

话虽如此，但神器仍不愧为神器，即便外观乏善可陈，却也只要一眼就能锁人心神。

季素心亦是如此，她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喟叹道：天地史书，当真与我近在咫尺。

运气六重，对于“气”地掌握已经可说是细致入微。季素心将灵气化线为点，确保自己按照裴妙所提醒的那样，对着「天地史书」缓缓注入一缕灵气。

人族对境界的评判通过运气的掌握进行，运气即为五行运作、阴阳转换，化用天地之气。

「天地史书」内贮藏的天地之气，在触及季素心注入的灵气后瞬间爆发。

天地之气的出现，令书架之后神色恹恹的顾卿来猛地起身。

他来不及遮挡自己被天地史书划伤的面容，抵挡着无主之气对于髓海的侵袭，顾卿来走向「天地史书」。

一身劲装的医家女弟子双手浮于书的上方，金色法呪沿着她的指尖上溯至其髓海。

白玉一般的封皮无风自动，在翻开一页后极速涌动。

疤痕贯穿整张面容，顾卿来的左眼至今无法睁开。仅凭剩余的视线，他又瞥见那四个熟悉的字符：

——“杀身成仁。”

天地之气骤发骤收，文天祜与季素问就是在此时闯入的。

医家重目在看见顾卿来的第一眼就断定，这人身上携带着几近迸发的杀意。

季素问本想直接拟形带着大师姐迅速撤离，但睨见祜师姐重瞳分裂、手势撤退，白发少年按兵不动，却从腰间芥子袋中掏出一只毒蝎。

——师姐还未回神，师弟昨夜救她受了法家邦治秦芩的全力一击，内伤未愈，若是真冲突起来只靠自己作为主力，怕是难以掩护师姐师弟全身而退。

思及此，文天祜内心又是一笑：自己一个运气四重的家伙，现在竟然打算孤身击败人身一小天地境界的大能。

像是为了回应她的内心所想，髓海中的生死铃逐渐化形，银铃悄无声息地落入医家少女的手中。

三级楼阶之上，顾卿来捂着作为代价而抵出的右眼，缄默不言。

他不曾做出文天祜猜想中的举动，只是迈着沉重的步伐，挪至盛放着「天地史书」的矮架之后。

“天道之人……”顾卿来喃喃自语，强行抵挡天地之气，髓海中的痛意扭曲了他的面容。

像是癫狂而又可悲的殉道者，顾卿来右眼处结痂的伤疤再次崩裂，淋漓的鲜血涓涓自青年的面容上滑落。

此间的动静自然引来轩然大波，裴一叶带着数位邦教鱼贯而入。

文天祜左手横在师弟身前，示意他不要有所举动。

眼见小说家有名有姓的邦治邦教聚集于此，起初领着季素心进门的紫衣少女裴妙也位列其中。

几息之间，金光已然淡去，季素心摸着发烫的额头转身，没被「天地史书」的异状吓到，反倒是被突然冒出的大批“观众”惊着了。

一身黑色劲装的季素心因为髓海发热而面色苍白，小说家的众人齐齐望着她。

季素心只觉如芒在背，刚放下扶着额头的手，离着自己最近的青年满面是血的走至她的身前。

“天道之人。”顾卿来扯出一个笑容，却因满脸的鲜血而犹如方从冥河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快告诉我，你究竟都看到了什么——”

顾卿来周身的灵气无法控制地溢出蓬发，小说家梦境构造竟在此刻酝酿。

紫衣青年瞳目一睁，以他为圆心外泄的梦境构造瞬间扭曲崩塌场地。

好在季素心反应够快，兵家瞬移体术骤发，她迅速与顾卿来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文天祜将髓海之中的部分魂火仿若手中的银铃。

银铃隐匿好踪迹，悄然绕过众人，盘旋至灵气四溢的小说家天官邦治头顶，疯狂吸纳着青年的灵气。

季素问放出的毒蝎也已经爬到顾卿来的脚下，在梦境开启之前咬了一口他的脚踝。

毒素随着五行灵气的运转迅速蔓延，然而顾卿来的躯壳虽然摇摇欲坠，但梦境构造因随主人心意而动，仍然支撑着他缓缓移动。

且从阴冷的灵气中即能感知到，顾卿来此时沉郁如泥沼般的情愫。

这两天裴一叶的眉头就没松过，她冲上台阶一把抓住神情略显癫狂的顾卿来，回首吩咐道：“「天地史书」的消息对外宣传还是照旧，现在顾邦治需要休息。”

“裴妙——”冷不丁又被唤道，裴妙一个激灵，抬头正对上自家老祖的视线。

双手被裴一叶钳至身后，顾卿来的梦境在裴一叶与生死铃的灵气偷渡中逐渐消解。

裴一叶一边幻化出缚灵绳桎梏好自己这个不定时发癫的同伴，一边转头对着裴妙冷冷道：

“把顾邦治带走。”

裴妙欲哭无泪，但还是乖乖上前扶起满脸是血的紫衣青年，隐匿着的银铃跟随顾卿来一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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