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爱恨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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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却是周承阑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本以为吉元的父亲压根对他母亲没有情感,不过把她当作一件战利品,才会导致家里人看轻和随意欺辱他们母子。

可听阿蛮言中之意,吉元的父亲似乎深爱他母亲。

一个甘愿放下至尊之位的将军,为求娶心爱的女子以功相抵,受了宫杖后在宫门外长跪不起。

是什么让这样一个人后来将好不容易娶到的女子弃如草芥?

阿蛮看出他眼底的不解和追问。

这个面容奇丑的少年,内心倒干净得如同一块璞玉。几番交谈下来,阿蛮早断定这人一直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未曾经历过真正的疾苦,对世事有着近乎灼热的理想。

志得意满之人,只以为爱即是爱,恨即是恨;爱时倾尽所有,恨时恨不得生啖。

又怎会明白世间爱恨相融,人心之复杂,根本不似临局执子,黑白分明。

吉元的母亲淮王侧妃林氏,当初是梁夏边境小城中一个秀才之女。边塞风重沙迷,民众大多粗犷。林氏女长在书香门第,家中虽然并不富裕,却一家和睦相爱,将女儿养得知书达理极是温婉。

高渊与梁夏在边关常有冲突,那年高渊皇帝之亲弟新封了王,需要立下军功来树立威望。关河故里一夜间被铁骑踏破,高渊军凶残,城中人朝不保夕。

林氏亲眼看着父亲母亲死于乱箭之下,她却活了下来,被带到高渊将军面前。

她的婉丽和柔美是常年在军营的将军见所未见的。他心疼这个披头散发满身血迹的女子,下了马把自己的衣披在她身。

她的远山眉极淡,和周围有着英气的浓眉的女子们俱不同。他觉得那淡得轻轻消逝的眉尾里,有极细的丝线般的物绕上他心尖,注定纠缠此生,不死不休。

弯刀骏马蹄,一举破五城。他所有想要的赏,只有她。

他已娶正妃,无妨,她可做他的侧妃。无关名分,她在他心中,永远是地位最重的。

功臣名将如何?宫杖受刑又如何?他要的是果,大红喜轿迎她进门的果。过程如何,不过曲折些而已。

他如愿以偿。进门之后,林氏对他极淡,淡的如同额下两弯远山。绫罗首饰、珠玉珍宝流水般进府,她都少有置眸。

他并未灰心,每日对她嘘寒问暖。看到所爱之人此生相伴身边,他已心满意足。

他一如初见,爱她所有的一切。唯独她的眼,他不敢面对。不是因为不同于高渊异瞳的黑眸,而是那双眼里始终有着不化的仇恨和阴郁。

他攻陷了她的家国,他的兵杀了她的至亲。他一厢情愿娶了她,即便倾尽全力,他们之间的裂痕也太深太重。他不敢让她和家里人在一起,给她另置别居,怕家里人欺凌她,也怕......

怕的是什么,他不敢想。偶尔对上她的眼,他的满腔柔情一下子像掉进无底深渊。

后来林氏有了身孕,淮王干脆不上朝,怀胎十月他日日陪伴。等林氏诞下一个男孩,他高兴得简直手舞足蹈,觉得世间再没有人比他更为圆满。

她产后虚弱,需要有人照料陪伴,而他又不上朝太久,群臣意见纷纷,他不能再整日在家。他只能接她和府中人一起住,他不放心正妃照顾,特地请了皇姐住在府上。

前半月相处还算融洽,林氏话不多,看人总是疏离,但终究未起龃龉,淮王渐渐放了心。

直到那日傍晚下朝,皇帝留他在后殿议事到辰时三刻。他一出宫匆匆忙忙往家赶,到了门口远远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他最恐惧的事,以他未敢想过的惨烈发生了。

林氏午后设茶宴答谢皇姐和正妃连日照顾,在茶中下毒,在场的全部人都被毒害,连年仅九岁的侍女也没能逃过。

他跌跌撞撞踉跄进房中,家奴捆了林氏跪在地上。她抬眼看他猩红的眸和嘴角生生咬出的血,眼中终于没有了阴郁。她的发丝覆在额间,仍是他往日百看不厌的姿容。

她只说了一句:

“我没有喝那茶,是想让你亲手杀了我。”

他欠她的,她用自己的方式讨要了回来。她欠他的,她也留给他讨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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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的母亲杀了他父亲的正妻和同父异母的姐姐,被关在别院中,最终被赐死。”阿蛮还是告诉了周承阑缘由,话语轻的像过耳的风,无喜无悲。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国仇家恨?”吉元的身世居然有这么多波折情节,周承阑很是吃惊。

阿蛮微点了点头。

“难怪他父亲如此,再爱一个人,隔着血仇,也难给出真心。他父亲面对母亲,一定日夜煎熬。”周承阑总算明白了其中原委,很是感慨。

却不料,阿蛮的脸上少见地有了波澜,目光中透出不灭的决绝倔强。“难给出真心?真心一旦给出,难道还能收回吗?是他父亲不顾一切求娶了他母亲,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都不改他始乱终弃的事实。”

周承阑难以置信地望着阿蛮:“他母亲杀了他父亲的妻子和姐姐,难道还要他毫无芥蒂地爱她吗?”

“为何不能?他说过的誓言里,没有至死不渝吗?他爱,就该不管她做过什么、不论她是什么身份,都一直爱。”纤长的睫毛利落地扑闪,她直直迎上周承阑的目光,有着粉骨碎身的疯狂,又冷静清晰的可怕。

她灼热的神情让他不知从何说起,玄袖飞扬,周承阑哑然失笑:“可他还有亲情和道义需要顾虑,他的妻子和姐姐又何其无辜。说到底,情之一字,不是人活于世的全部。”

“人的感情一旦给出,便不可相负,更没有权利收回。”阿蛮不想再待在船舱黑暗之中,起身站到银屑般月色下,与周承阑并肩相对,像在否定和抗衡。

她口气淡然,却强硬得毫无商量余地:“至于阿兄父亲的正妻和姐姐,她们的确无辜。若我是她们的亲人,我一定不惜一切为她们报仇。但我所处的位置,不需要同情她们。人活一世,自身难保,顾不了旁人死活,只能各自为己筹谋。”

“不,”周承阑的倔劲也上来了,出言果断。风钻进他的袍子,将整个人吹得宽大,他身上凛然的气场充满夜空。“情之论,尚可各凭本心。可人之生死对错,世间自有理法道义裁断。他母亲杀的是无辜之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管身处何位,心中都该怀公义。

我在酒楼之中见公子为素不相识的贫苦孩童仗义出手,知道公子不是冷血旁观之人。可如今听公子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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