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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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日头有些大,甬道上除了巡逻的衙役,少有人走动。

月知行是要去照磨所送文书,路过司狱司时,碰到了许久没见的许悠然。

“你又被抓回来了?”他问。

两个人小时候是玩伴,后来长大些,月知行进了学堂读书,许悠然则缠着她父亲许将军去了边关。

四海升平,边关无战事忧虑,许将军就没急着送她回奉元,而是赁下一个小院子,请了人教她,其他姑娘学的东西不要求她精通,但也没落下。

许悠然先开始会偷偷跑去看兵士操练,她十分喜欢那种热血沸腾的畅快。

军队全是男子,瞧着许将军这个古灵精怪又胆大的女儿自是稀奇,平常的小姑娘见到他们这些看着凶神恶煞的兵士,大都会被吓哭;偏她不一样,她不仅在兵士切磋时拍手叫好,还意犹未尽地请他们再打一场。

是以,兵士闲暇时也乐得逗她一逗,或是教上她几招。

就这样,许悠然过了七年无拘无束的边关生活。

许悠然十三岁时才被送回奉元,已见过广阔天地的大雁,怎愿居于四方宅院;于是,她想尽各种办法,出逃去边关,可总是走不了两三天就会被发现,然后被许母安排的人带回家来,偏她乐此不疲。

而月知行也远在京城的百川书院,因此,两个人一年也碰不上几次面。

“是啊,我这次可长进了不少,走了四天才被追上的。”许悠然对自己多走了一天的路很是得意,瞧见他手里拿着东西,像是有正事,便问:“你父亲把你弄进来了?”

月知行被她的语出惊人噎得咳了下,“许悠然,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弄进来了?”

许悠然也不管他气是不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我还不相信是你自己要进来的。”

“懒得和你说。”月知行朝司狱司的大门扬了扬下巴,问:“你来这儿找你二哥?”

“我母亲非让我来给我二哥送午饭,”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质疑道:“你们这么大个府衙没有公厨吗?”

许悠然怎么看都不觉得,府衙像是办不起公厨的样子。

“公厨在那边。”月知行给她指了大概的方向。

“我母亲居然忽悠我!”

许母当时把食盒塞给许悠然,让她给在府衙的许有为送来;害得许悠然以为府衙没有公厨供饭,她二哥会饿晕在这里,提上食盒赶着送了来。

许悠然盯着手里的食盒,在想自己要不要转身出去,找个地方吃了这些东西,一点都不给许有为留,谁让他老是没收自己的话本。

月知行看她直勾勾地盯着食盒皱眉又舒展,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随口道:“你这都到司狱司门口了,不会打算自己在门口吃完,或者又提回去吧。”

“你在哪儿?能做主把你的地盘借我用两刻钟吗?”她把主意打到了面前的人身上。

“经历司。”他说:“与我共事的那位,除了公事,还在准备之后的殿试,你确定要去?”

说实话,月知行是有些佩服沈与之的。

共事这段时间以来,他每日恪尽职守,处理经历司的大小事;一有空闲就会温书苦读,做文章,准备两年后的殿试。

许悠然一听,连忙摆手说不去了,“我这等凡夫俗子,还是不去叨扰为好。”

“我现在要去送东西了。”月知行扬了扬手里的文书,又劝她说:“你也别打歪主意了,赶紧进去吧,指不定你二哥正在等你。”

许悠然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她还是乖乖地把食盒送进去吧。

毕竟,前几天的那一箱话本,还没要回来。

“许有为在吗?”

许悠然敲了敲门,探头进去,恰好看到许有为正在洗手,立马笑着改了口:“二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司狱司,设司狱一人,掌管刑狱、率狱吏、典囚徒等诸事,秩从九品。

许有为回头看了她一眼,“母亲让你来的吧?”

许悠然抬脚进门,瞥了眼他面前的那盆水,了然道““你刚审了人?””

他嗯了一声,侧了侧身,挡住许悠然的视线,左手将右手背上的一抹红拭入水中。

“我想着你没吃饭,快马加鞭地送过来,你就不谢谢我?”

许悠然把食盒往小桌上一放,就势坐了下来。

盆中水已微红。

许有为拿布巾擦了手,这才转身过来,问:“你倒是说说,要我怎么谢你?”

她笑得无比真诚,伸出一指,道:“二哥,要不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帮你去边关。”许有为都能猜到她要自己帮的是什么忙,见她一脸的期待,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可不想被母亲臭骂一顿,保不定还要家法伺候。”

许悠然瞬间泄了气,趴在桌上用手戳着桌面,小声嘟囔道:“自己刚才说要谢我,就这一点点小事都不答应。言而无信、自食其言……背信弃义!”

她说着还不忘去瞟对面的人,再接再厉道:“亏我还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地送吃食来,这都到午饭的时辰了,我自己都还没吃呢……”

许有为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看她一个人趴在那儿自言自语,时不时还瞟上一眼自己,一副生怕自己听不到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打岔道:“你刚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和谁说话呢?”

“我一个朋友,月知行,你还记得吗?”许悠然说完怕他一时没想起来,又补充了一句:“小时候和我打架的那个。”

“哦?你小时候打的架还少吗?”许有为当然知道,许悠然小时候经常挂在嘴边的死对头,也是前些日子经历司新来的知事。

他故意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来,问:“你说的是哪个?”

“就勉强和我打成平手,我的将军宝座分了他一半坐的那个。”她撇了撇嘴,显然是极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那我就有点印象了。”

许悠然小的时候缠着许父讲了不少边关的事,她自觉是大将军的女儿,应该向父亲学习,为父争光。

于是,一群小孩子玩的将军游戏,许悠然以微小的优势,揍服其他小孩,当上了女将军。

而,月知行就是那个表示不服,然后孤兵反抗的人。

最后,两个人打成了平手,谁都不服谁,只好约定一起做将军。

一块石头当作的将军宝座,中间歪歪扭扭地画了条线,一人坐了一半。

“算了,不说他了。”

许悠然打开食盒,瞧见栗子鸡、 腊味合蒸、炒青菜还有两小盅银耳羹,恍然道:“我说食盒提着这么重呢!”

她举着两双筷子给许有为看,“二哥,看来我也要在你这儿吃饭了。”

“好,吃饭吧。”

“你这儿的其他人呢?”许悠然和他聊了这么久,也没发现有人进来。

“这会儿就我一个,其他人都去公厨或者外面吃饭去了。”

许悠然往嘴里塞了筷菜,含糊不清地说着:“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去啊,他们不带你吗?你也太惨了吧!”

许有为忍了忍,警告道:“闭嘴吧,你的话本不想要了是吗?”

要不是自己早上出门前,母亲嘱咐说会让人送饭来府衙,他早就一起去了,怎么到她嘴里就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

“……哦。”

——

月知行从照磨所回来后,坐下就开口问沈与之:“你忙完了吗?”

沈与之抬头,“怎么了?”

“你看现在是什么时辰?”连许悠然都给她二哥送午饭来了。

他靠在椅背上,一副等着听沈与之怎么回答的模样。

沈与之闻言,看向窗外,而后道:“午时,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月知行来经历司之后,做着一司知事该做的事;可最近他发现,自己好像又多了一件事,就是有时到了时辰,得提醒沈与之吃饭。

两个人对面坐着,总不好沈与之在忙,自己甩手不做了,跑去吃饭,他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但,要是等沈与之忙完了,或者自己想起来吃饭这事儿,公厨怕是早就关门了。

他可不想哪天经历司门口突然人满为患,众人满脸好奇地探着头瞧热闹,因为一司主事埋头苦干,饿晕在了自己的桌上。

这种事他可救不了。

沈与之稍微整理了一下书桌,起身看他,“走吧。”

两个人走过长长的甬道,到了府衙公厨;听着里面说话玩笑的声音,就猜到现在应该有不少人。

大家做事办差时,都是严肃正经的态度,是以,每日在公厨吃午饭的工夫,是府衙众人稍微放松的片刻。

甫一到门口,他们刚要迈进,恰好碰到有人从里出来,打招呼说:“沈经历,月知事,这会儿才来吃饭啊?”

沈与之嗯了声,礼貌回问:“你吃好了?”

对方侧身让他们先行,“对啊,你们快去吧。”

进了门后,几张长桌坐着不少人。或是埋头吃饭,或是吃完在聊天,不时有人同他们打着招呼。

公厨为了解决一时人多忙不过来、用餐之人陆陆续续才到、个人口味和食量的问题,将米饭和各式菜分装到一个个碗里,放在长案上供人自取。

等看清案上的第一道菜,月知行脸上的笑容倏而收了一点。

两个人共事这段时间以来,对方的脾气秉性也知道了一些。

就像这会儿,沈与之敏锐地察觉到他不高兴了,适时开口,“要不然我们出府衙去吃?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错的小店,离府衙不远。”

“算了。”月知行摆摆手,径直路过了那几碗清炒苦瓜,去选后面的菜。

沈与之倒是拿了一碗。

“沈经历,你们来这儿坐。”

二人端着饭菜正在找位子,闻言便走了过去。

“你们在这儿吃吧。”两个衙役端起自己的碗筷,让开了位置。

“多谢。”

其中一衙役爽朗笑笑,说:“没事儿,正好我们吃完了。”

两个人坐下后,安静吃饭。

“哎哟!”

是人受伤时常发出的声音。

公厨里谈笑的众人闻声,安静了下来。

“老李!”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

众人起身到了门外,只见门口石阶之下,几个衙役围着一个人,中间那人脸色发白,眉头紧蹙,捂着脚嘶嘶抽气。

其中一人指着石阶,焦急地解释说:“那第二个台阶上不知道怎么有水,我刚要提醒老李,他一脚踩滑就摔了下来。”

“快去请刘正科来!”

府衙设有医学,置正科一人,品秩未入流,为府属之医官。

月知行心思几转,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我来吧。”

人这样摔下去,不确定是骨折还是扭伤;等找来刘正科的工夫,人要是真骨折了,怕是得疼晕过去,或伤势加重。

围观的众人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让开了位置。

月知行从身上取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瓶,从中倒出两颗如绿豆大小的黑丸,道:“这是清风丸,止疼的。”

伸出手的少年神色自若,遇事不惊。

伤者之前同他打过两次交道,同他对视了几息,接过吃下。

月知行让旁边的人帮忙脱了伤者的鞋袜,一看,脚踝处果然微微肿起,并没有明显的突出和青紫之色。

他伸手去摸伤处,没听见骨擦声,或有骨擦之感。

“你稍微动一下脚,看疼得如何?”他道。

伤者闻言照做,而后说“可以忍受。”

“只是扭伤了,没有骨折。”他说罢默了片刻,似在思考如何处理。

而后,他打开腰上系着的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月知事,这栀子用来干嘛?”有人问。

“可以治他的脚伤。”

月知行抬起手,问:“你们谁手脚快?把这些拿起研成粉,末也行;然后白面少许,再用白酒或者黄酒调成糊状。”

“我去吧。”旁边一人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栀子,快步进了公厨。

月知行又道:“把他扶进去坐着。”

不多时,刚才去弄栀子的人端着碗回来了。

月知行挽了下衣袖,接过碗蹲在地上,伸手取出敷在伤者的脚踝处。

等伤处被全部覆盖后,他把碗递给旁边的人,接过白布,仔细地包扎。

“栀子对五日内形成的扭挫伤痛有消肿止痛,活血化瘀之效;这药外敷后,皮肤上可能会出现青紫色,不用担心,是因为栀子容易染色,过几天就会自行消失的。”他嘱咐说:“就我刚才说的办法,一天换一次药,你身体强健,五六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多谢月知事。”伤者谢他。

事情解决,就有人好奇问了,“月知事还懂医术?”

“是啊,怎么从未听说过?”

月知行闻言勾唇笑了下,道:“我学……哦,我看了本书,里面刚好有这个吊筋药。”

“原来如此。”

“月知事记性真好啊,看过就记住了;还别说,今天真给用上了。”

月知行净了手,和等在一旁的沈与之同回经历司。

沈与之刚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找着机会开了口,他倒不信月知行说的只是偶尔看了本书。

“我观你条理清晰,手法娴熟,身上还有药,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确实,什么都瞒不过你沈与之。”

沈与之由衷赞道:“你看过便记得,还学以实用,确实厉害。”

“若是学在手上不用,实在浪费。”话似有别意。

下一瞬,他又开玩笑地说:“不过今天得沈经历一句夸奖,倒是我没想到的。”

沈与之笑了笑,问起栀子来。

“我带栀子是为了泡茶喝的,栀子泻火除烦、清热利湿,好处可不止消肿止痛一个。要不,也给你泡一点试试?”月知行说着,拿起自己腰间的荷包,空空如也。

他想了起来,语带遗憾道:“刚才全拿出去用了。”

“那等下次再喝吧。”沈与之点了点头,叹说:“我倒不知道栀子有这么多用处。”

“以后你就知道了。”他这样说。

——

而另一边,吃过午饭的九思和温酒出了门,去竹里茶楼。

起因是温酒听说竹里茶楼新来了个说书先生,问九思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九思心想在家无事,就同意了。

说书先生须发半百,一身灰衫坐在搭好的台子上,声音抑扬顿挫,讲得十分生动。

九思二人来得有些晚了,只有中间靠后的位置,不过主要是听他说,倒也没什么。

说书先生开讲还不到一盏茶工夫,堂中就有个男孩跑来跑去,围着各个桌子转,还时不时发出些奇怪的声音。

因九思二人离男孩的母亲坐得近,一直不见那男孩消停,温酒就出声提醒男孩母亲约束。

“大娘,您能管管您家孩子吗?他这样吵闹下去,这书还怎么听啊?”

“孩子嘛,好动是好事。”大娘嗑着瓜子,不以为然。

温酒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可他的声音比说书先生还大,您让他小点一声,行吗?”

大娘不耐烦地看了温酒一眼,冲那还在跑的男孩吼了一句,“儿子,别闹了。”

声音之大,引得旁边听得入迷的其他人俱是皱眉。

她说完这话,又自顾看着台上,听起书来。

温酒无可奈何,被气得转过身来。

九思见她沟通无果,把桌上的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又续了杯茶,让她消气。

又过了一会儿,男孩应是跑累了,终于回到母亲的身边来坐下。

九思和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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